任静

　　家乡人习惯把“吃春”称作“咬春”，吃春饼、萝卜等食物，寓意着“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每到春天，家乡有吃香椿的习俗。长在树上的香椿嫩芽，不仅是乡下春天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美味，也是城里超市备受青睐的鲜味野菜。
　　城里人叫它“香椿”，家乡人依旧沿用从前的叫法：春芽儿！望着菜摊上束成一小捆一小捆的香椿，我不禁想起了童年，欢欣雀跃采摘香椿的景象恍若就在昨日。
　　春天，我最爱与小伙伴一起采摘香椿。到了树下，小伙伴们迅速脱掉鞋子，敏捷得像猴子一样蹿到树梢上。树枝被他们荡得晃晃悠悠。我不会爬树，只能选择一处高地，努力伸手去够枝头的春芽儿。虽说我心里难免有些沮丧，但很快，满眼的葱茏绿意与枝头的鲜嫩色彩便会让心情变得明朗起来。
　　最终，在我的央求下，小伙伴们总会慷慨相赠。如此一来，我家的“吃春”便能与村里大多数人家同步进行了。春芽儿从香椿树上采摘回来，村里的妇女们就忙活开了。她们把春芽儿仔细择洗干净，在滚水里快速焯一下，去掉草酸，然后切成碎末，加入嫩黄的鸡蛋。铁锅里倒入适量清油，待油热后，大火爆炒，一道鲜嫩的春芽儿炒鸡蛋便做好了。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就着这盘菜，或卷煎饼，或就米饭，吃得分外香。如今，一到春天，我去秦岭周边吃农家乐，都要点上两盘香椿炒鸡蛋，满足口腹之欲。
　　香椿的吃法有很多，或拌、或炒、或腌，每一种都独具风味。除了香椿炒鸡蛋，香椿拌豆腐也是一道让人百吃不厌的美食。这道菜的食材很简单，只需要香椿和嫩豆腐。先将豆腐切丁，用开水稍微烫一下后沥干水分，放入盘中。再将香椿择去老根洗净，待水开后焯至颜色变绿即可，随后控干水分切碎，放在豆腐丁上。接着，撒上一撮辣椒面和适量盐在上面，将烧热的花椒油浇在香椿豆腐上。最后加上生抽、醋等调味，一盘鲜香无比的香椿拌豆腐就做好了。这道菜很好地保留了香椿的味道。此外，香椿烙饼也是乡村“吃春”必不可少的美食。
　　有一年，我跟父亲去一个亲戚家做客。主人桌上摆上一瓶酒，又端出一盘腌香椿，那香味儿鲜香扑鼻。父亲就着香椿，与亲戚对坐畅饮。那时我年纪小，还不懂酒的滋味，却完全被腌香椿的香味深深吸引了。那香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挠得我心里痒痒的。我大着胆子，接连伸了好几次筷子。酒至半酣，父亲和亲戚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唇齿间留存着香椿的清香，饭桌上洋溢着脉脉的亲情。
　　后来，在一个春夜，我读到“腊酒犹浮瓮，春风自放花。抱孙探雀舟，留客剪椿芽”诗句时才发觉，原来自己在往昔的岁月里，早已领略过这般美妙的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