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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绕乡愁

  辛恒卫

  晨梦初醒时,“嘭嘭”的声响已从窗外飘进来。那声音忽远忽近,像从时光深处传来,仔细听,却分明就在耳畔。噢,这是柳河边的捶衣声。
  柳河因两岸垂柳得名,绕着村前的庄稼地蜿蜒流淌。三十多户人家围绕着河边住。早年的柳河常年清澈,水草在河底招摇,小鱼在其间穿梭。岸边的柳树把长条垂到水面,风一吹,涟漪里满是鱼群追逐的影子。村里人洗衣、喂牲口、浇菜园,都仰仗这河水。
  天刚蒙蒙亮,男人们挑着水桶去河边。青石坝上,水桶甩进河里的“扑通”声此起彼伏,清冷冷的水被稳稳挑回家,供家人饮用、喂养禽畜。女人们随后挎着竹篮赶来,衣裳在石板上铺开,棒槌起落间,笑声混着水声漫上岸。谁家媳妇若带着愁绪来,定会被婶子们安慰几句贴心话,末了都眉开眼笑地抡起棒槌。
  九岁那年,我也成了河边的常客。母亲忙着挣工分,父亲在外工作,一篮子脏衣服压得我胳膊发酸。学着大人把衣服按在石上,抡起姥爷做的大棒槌,却总被溅得满脸水花。听着婶子们的笑声,我抹着脸上的水,心里直犯怵。没过几日,姥爷送来了一把小巧的棒槌,木柄光滑,分量刚好适合我。
  等我十六岁时,再拎起大棒槌时,忽然觉出它的好来。“吃重”的力道砸下去,皂角泡沫顺着水流走,衣服上的污渍也仿佛随之一散。我终于能跟上婶子们的说笑,棒槌声与欢笑语交织,成了柳河边欢快的晨曲。
  后来,我参加工作,留在城里生活。母亲的电话里,总带着柳河的消息:水浅了,又涨了,那年竟彻底干了。再后来,母亲总是念叨:“柳河清淤了,路边安装了路灯,回来住几天吧。”
  终于踏上归途,晨光里,母亲挎着竹篮要出门。我接过篮子走向河边,几位嫂子正抡着棒槌,动作虽缓,那“嘭嘭”声却依旧扎实。我寻块平整青石,抖落衣裳浸入水中,再拎起时,手腕竟还记得当年的力道。棒槌落下,水花溅起,恍惚间,九岁的我、十六岁的我,与此刻的我重叠在柳河边。
  垂柳依旧拂水,河水依旧流淌,棒槌声会一直响下去,像故乡的脉搏,在岁月里轻轻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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