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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台阶
  刘娜

  老屋门前那几级台阶,不是很高,约三十厘米。在我童年印象中,却如高不可攀的山峰,总要踮着脚尖费力攀爬。可那时的父亲,总能一步两级,轻松自如,步履生风。他脚步踏在石阶上,发出沉稳的“咚咚”声,如同生命擂动的鼓点。
  父亲的身姿挺拔如松,站在台阶上时,像山风雕琢的崖壁不可摇撼。小时候,每当我仰面望着石阶发愁时,父亲便俯下身,稳稳将我抱起,一步踏上顶端。父亲的臂膀是我最安稳的天地。我伏在父亲肩头,看他宽厚的背影如山峦般托举着我的天空,将整段台阶都踏在脚下。我的童年,就在这宽厚肩头与台阶的往复间,安稳度过。
  时光如流水,匆匆逝去。待我长到能轻松跨过台阶的年纪,却渐渐觉察父亲脚步中的沉重。那天,他归家时步履迟缓,双手扶住台阶旁的栏杆,身体前倾似在对抗无形的重量,才缓缓抬脚迈步。母亲悄声说:“你爸的腿脚不如从前了。”
  后来,我离家求学、工作。每次归家,都觉得父亲又添了一分暮色。那次父亲在台阶下迎我,脚步显出几分迟滞,身体微晃。我慌忙伸手扶住。父亲站稳后,侧过脸去,凝望着旁边小树,低声说:“没事,脚绊了一下。”可搭在我小臂上的手指微微颤抖。那一刻,我清晰感到掌心压着沉甸甸的重量。这是父亲衰老的分量,也在我的心上撞开裂隙:原来父亲这座山,也渐渐需要我的扶持了。
  如今父亲走路有些缓慢,常扶着栏杆一步步挪上台阶。他偶尔会站在台阶上,久久凝望远方,目光幽深得仿佛能穿透暮霭。不知何时,那个抱我轻易越过台阶的巨人,竟在台阶上走得一步比一步缓慢。当我扶着父亲一步步踏上台阶,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滋味。父亲老了,他曾撑起我的世界,如今却需要我支撑他跨过这几级台阶。
  台阶不高,可终究要自己一步步走。父亲曾是引路的磐石,如今似一枚被岁月磨圆的卵石,渐渐沉向时光的深处。我挽着父亲的手臂,共同迈过一级级台阶。台阶上下的身影,是血脉的接力,是无声的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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