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
2025年06月16日
父亲的麦田

陈祖金
从小在农村长大,对麦田总有着特殊的感情,靠近麦田,就有一种亲切感。
看到麦田,就想起父亲。小时候,我最怕种麦,从整地开始,父亲的要求就近乎苛刻。父亲年轻时有的是力气,用架子车拉来一车车黄土把坡地铺厚实,把里面的石子儿一块块儿捡干净,然后担着一挑挑火粪铺上底肥。麦子下种时极为讲究,和别人家在犁沟里撒种不同,父亲总用锄头挖窝种麦,横平竖直,间距匀称,一丝不苟。
麦子种下后,父亲常站在地头看苗情,没见动静时,回家总要嘟囔,不是嫌土盖得太厚,就是说施肥时压着了麦种。直到苗出得齐整了,父亲的脸才舒展开来。
父亲侍弄庄稼的细致那是十里八村独一份。别人家撒种下的麦子只薅一遍草,父亲非要薅上三遍;别人家都用除草剂,父亲偏坚持人工作业,而且薅得极仔细。他先用锄头把土挖松,再把草连根拔掉,抖净根上的土,扔到石坎外。
麦子抽穗时,父亲的裤脚总是湿漉漉的。天没放亮,他就扛着锄头在田里一垄垄地走,时而弯腰拔草,时而蹲下看麦苗长势。父亲的手掌粗糙如树皮,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可抚摸麦苗时却格外温柔,连走路都放轻脚步:“麦子抽穗呢。”记得有年大旱,麦苗晒得卷了叶,父亲整日愁眉不展,蹲在田埂上,时而抬头看天,时而低头看地。所幸没过两天下雨了,那年麦子终有收成。父亲捧着成熟的麦穗,笑得像个孩子。
收割的季节最是不能马虎。天还没亮,父亲就喊我们下地,除了拿担麦子专用的扁担,父亲还要带上一个筐子。丰收时,父亲挥镰刀的动作沉稳利落,割下的麦子轻拿轻放,生怕漏掉一粒粮。他还会仔细检查我割过的麦茬和捆麦子的地方,掉落或折断的麦穗都要捡进筐里。一天下来,他脸上的皱纹嵌满麦芒和尘土,可看着一垄垄麦子整齐倒下,眉宇间满是成就感。
父亲常说:地不亏人。人到中年时,这朴素的道理早已随着岁月融进骨血,教我为人做事少谈收获,常问耕耘。我轻抚麦穗,麦芒刺得手指又痒又疼,却倍感亲切。这感觉让我想起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掌,也怀念那片寄托他一生希望和信念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