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静

　　“情怀已酿深深紫，未品酸甜尽可知。”古诗中所写这种桑果，正是我童年时最喜爱的一种野果，叫桑椹。每当回味起这种美味，我的眼前便恍惚浮现出家乡的桑树坪。
　　相比杜梨和酸枣，桑椹是野珍中的极品。吃一颗紫桑椹在嘴里，是浓浓的香甜，似蜜却不发腻。有经验的孩子钻进桑树林，眼疾手快地去摘那肥胖紫桑椹，一吃一个乌嘴子，也不刻意擦掉，带着“战利品”满世界疯玩。
　　桑树坪里的桑树隶属于县蚕种场，蚕茧最终都送往缫丝厂。记得缫丝厂和蚕种场最兴盛那会儿，常雇佣附近村里的妇女采桑叶。我家是典型的“一头沉”，父亲一个人挣钱要养活一家老小。小学时，我就跟着父亲在城里读书，放学后饥肠辘辘，就跟着同学去桑树坪摘桑椹吃。
　　不久，母亲也进了城，听说采桑叶能补贴家用，便加入采桑队伍。母亲干活勤快，手法利落，每次收工交桑叶时，都是采得最多的。领到工钱后，母亲总会马上买肉给我们改善伙食。
　　那年夏天，我们姐妹几个的凉鞋都破了，闹着要买新的，父亲有些为难。他觉得穿布鞋和凉鞋没啥差别，并不赞成买。母亲趁下雨天没法采桑叶的空闲，到街上百货门市给我们每人买了一双塑料凉鞋。我的凉鞋是鲜艳的粉红色，二妹的是碧青的嫩绿色，三妹和小妹则是明艳的鹅黄色。
　　我们穿着新凉鞋，欢快地跟着母亲穿梭在桑林间采桑叶。姐妹们白皙的手指在枝叶间翻飞，将桑叶迅速采摘进麻袋。望着渐渐鼓起来的麻袋，我们仿佛看见那满满一袋碧绿的桑叶，正变成甜甜的糖果、好看的衣裳和崭新的鞋子。
　　放学后，我们赶紧放下书包，跑去桑树林帮母亲采桑叶。桑树林燥热，蜜蜂绕着树枝嘤嘤嗡嗡，却丝毫挡不住桑椹清甜的美味。二妹是姐妹中干活是最麻利的。她一头扎进桑树林，眼疾手快地摘黑红的桑椹，边摘边吃。等我好不容易兜了一手绢要拿给小妹们时，二妹的嘴唇已经被桑椹的汁液染得乌黑。我们互相望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又见春风化雨时，瑶台一别未言痴。殷红莫问何因染，桑果铺成满地诗。”远隔故乡千里，一想起桑树坪，我的眼前就浮现出郁郁葱葱的绿色桑海，母亲穿梭其间，伸长手臂采桑叶，白皙的手指很快就被桑叶染得莹莹如碧。
　　现在，只要一品尝桑椹，家乡的风景就在脑海中重现，味蕾上便多了几分生活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