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智

　　当夜幕被南飞的雁阵剪开，大雁在长空的鸣叫如同一声响彻天宇的定音鼓，奏响了沣河清晨的交响曲。一只白鹭“嘎”的一声长鸣，从栖息的树枝间穿掠而出，俯冲掠过河面，又骤然腾起，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落在河对岸的树梢上。树梢轻晃几下，便重新挺立，归于平静。白鹭像杂技演员般稳稳站在树梢尖，蜷起身子，望向远处。
　　河岸草丛覆着一层白霜，起伏的轮廓恰似浪涛。太阳尚未露脸，云层间隙漏下的光柱，宛如指挥家手中的银棒，预示着白昼盛大乐章的开启。高空中，一行大雁专注地向南飞翔，排出渐行渐远的“人”字。树上黑羽蓝尾的鸟儿被雁鸣唤醒，一群群从河两岸的树林里飞出，沿河道向北飞去，在另一处树林停歇，“啁啁啾啾”唱罢，又向南飞回原栖的树林，“唧唧喳喳”的，像是在热议晨练的感受。河堤上，喜鹊在梧桐枝上雀跃，麻雀在垂柳间互唤，仿佛要与河面巡视的黑羽蓝尾鸟儿展开一场歌咏比赛。
　　一只松鼠从不远处的塔松跳下，淘气地钻进草丛，灰褐色的身影在结霜的草面划出一道灵动弧线，长长的尾巴一甩，便消失在一丛火红的虎皮菊下。虎皮菊的花朵恰似谁在河岸燃起的一堆堆篝火，簇簇“火苗”如同高低错落的音符，映照着碧绿的艾草。一阵风吹过，柳枝摇曳起舞，荡起白雾。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为草地缀上点点金黄。河岸顿时弥漫着菊花的芬芳与艾草的清香。东方云层渐次染金，阳光蓄势待发。
　　太阳升起，草地上的白霜化作缕缕烟气，在阳光下冉冉蒸腾，与河面升腾的白雾交织，给沣河罩上一层柔美的晨曦。河水沿河床蜿蜒向北，粼粼波光映照着河滩上倾身盯鱼漂的钓鱼者。他们聚精会神，眼畔带着熬夜的轻红，身旁的保温壶冒着丝丝白气，显然已守候半宿。此刻，有人起身抛撒鱼饵，有人原地跑步，更有性急者拿起鱼竿投向更远的河面。
　　他们身后不远的护坡上，茂密的芦苇如无数伸向天空的画笔。一片片粉嫩的粉黛乱子草，伴着沾露的翠绿艾蒿，营造出童话般的世界。柔柔粉色铺陈在绿毯之上，指尖轻触带露的草叶，凉意沁心，连日浮躁竟在此刻烟消云散。风吹过，雪白芦苇亭亭摇曳，粉嫩乱子草涌起层层波涛，火红虎皮菊如星火燎原。河堤上，梧桐半绿半黄，银杏泼洒金黄，女真与松柏碧绿长青。它们与景观大道的石楠相依相衬，既为沣河筑起坚固屏障，更绘就了秋日的斑斓画卷。
　　忽有悠扬笛声随风飘来，牵引着我的脚步。我踏着露水丰盈的草径循声而去，见一位老者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对着乐谱陶醉于长笛营造的花鸟世界。不远处，身着红马甲的环卫工人清扫缤纷落叶，一条红色塑胶步道在两侧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守护下，静静伸向远方。我驻足良久，陶醉于笛声里的晨雾婀娜，醉心于花草间的鸟鸣婉转，忽然意识到，这沣河的晨曲，原是自然与人间共同谱写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