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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姥爷

   尚琦琦  
 
  姥爷是个木匠。木匠窑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像藏着秘密,我总盼着能亲手摸一摸那把锋利的凿子,或是扯一扯那根能弹线的墨绳,可姥爷的规矩摆得很严,从不让我越雷池半步。  
  记忆里,姥爷似乎会变戏法。桌椅板凳、箱柜门窗、扁担木锨,四四方方舀米的斗、圆滑顺手盛面的瓢,都从他的手里,自那孔木匠窑里“冒”出来。我瞅准机会就溜进木匠窑看稀奇。没办法,那能折好几折的尺子、能弹出笔直黑线的绳墨,还有至今不知用处的木剑,对好奇的小孩实在太有吸引力。可姥爷忌讳我碰他那堆家伙什,连做活都不愿让我看。  
  有人家的锅篦子坏了,来人边跟姥爷讲,边客气地递上一支“红延安”。那人刚走,姥爷便拉出那条镶着铁钳的长凳,掸去浮尘,把一根木头架在凳上。朵朵刨花打着旋儿纷飞,原本粗糙的圆木很快变得方方正正。“好了好了!”我急不可待地作判断。姥爷斜瞥我一眼,又端起方木瞅到底,像跟我置气似的,颠倒过来再刨、再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循着敲打声来到院里,惊讶地发现篦子龙骨已成型,还是熟悉的榫卯结构,没嵌木楔。我暗暗叹气,又错过了最精彩的环节。姥爷挑出粗壮的高梁秸秆,穿针引线上下翻飞;再沿着一对弧台作标准圆剪切,穿上提手,总算大功告成。放进锅里一试,龙骨承重刚好,秸秆切面的弧度也分毫不差。  
  傍晚,我抢着拿篦子,跟姥爷一起去“交差”。正赶上饭点,主人执意留我们吃饭,姥爷起初不肯。可当那碗金黄的鸡蛋糕端上炕桌,我忍不住在旁点头如捣蒜。姥爷拗不过,我终究享用到了那碗金灿灿的鸡蛋糕。  
  回家路上,习习秋风吹得路旁白桦树“哗哗”响 ,我蹦蹦跳跳地走,舌尖总在口腔里打转,回味着鸡蛋糕的浓香。  
  姥爷说:“饭哪是白吃的?关键是得做个有用的人。”  
  我忙应道:“姥爷,你教我做木活吧!那样我就能天天吃鸡蛋糕了。”  
  姥爷却说:“别光惦记嘴,先好好念书。”  
  后来,我去县城念书,整堂课的内容都能听进去。  
  再后来,小舅要结婚了。姥爷满心欢喜做了家具,小舅却没要。现在想来,那些大红大绿的箱柜桌椅,确实不如家具城里亚光质感的纯白家具雅致。  
  “现在你也吃不上鸡蛋糕了。”我跟姥爷打趣。经我提醒,姥爷才想起这事,他说:“咱们日子一天天变好,这是党的政策好。”末了又叮嘱我:“你年纪还小,好好念书,将来才能跟上时代。”  
  许久没见姥爷了,但他那句“做个有用的人”,还有那份一丝不苟的匠心,早已深深烙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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