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莹

　　外公的老屋里，几张板凳零零散散地摆着，或立或倚，散落各处。它们身形各异，高矮不一，如同沉默的老友，静静守望着彼此。其中，一张矮脚板凳是独属于我的。它凳面窄，凳腿短小却稳如泰山，木纹里还嵌着半粒南瓜籽，那是我五岁时卡进凳缝的零嘴。小时候的我活泼好动，外婆心疼我坐不稳当，特意寻来这只矮脚板凳。
　　儿时的我，在这矮脚板凳上度过了无数欢乐时光：趴在上面一笔一画认真写字，坐在上面饭菜吃得津津有味，或是依偎在外婆身旁，听她讲那些古老又动听的故事。有时，趁外婆不注意，我会踩着矮脚板凳将手够向案板，揪下一小块面团，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揉面、擀皮，尽管小手弄得满是面粉，却乐此不疲。
　　这矮脚板凳虽凳面不够宽敞，榫卯衔接处还时不时会夹到我的肉，疼得我直咧嘴，但我对它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我想，大概是因为它知晓我和外婆之间所有的秘密。那些静谧的午后，外婆坐在我身旁，轻声诉说着家人年轻时的拼搏奋斗，讲述着家族往昔的重要时刻，传授着生活里的处世智慧。
　　老街巷弄里，板凳更是不可或缺的烟火印记。街边的小吃摊旁，板凳迎来送往南来北往的食客。小贩们把热气腾腾的油茶端上板凳，瞬间，香气弥漫整条街巷。人们蹲在板凳旁，细细品味着美食，也品味着生活的酸甜苦辣。
　　上大学后，我回老屋的次数越来越少，那只陪伴我成长的矮脚板凳，也渐渐淡出了我的日常。时间在矮脚板凳上留下了斑驳痕迹，也赋予了它别样的韵味。闭上眼睛，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我仿佛又看到外婆坐在那只矮脚板凳上，穿针引线，缝补衣物，嘴里还念叨着对我的关心与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