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锋

　　在关中农村，说起“老鸹头”，可谓无人不知。这种朴实无华却独具风味的传统面食，虽不起眼，却承载着深厚的乡土记忆。它不仅是关中农人灶台上的一抹暖色，更是粗瓷碗里浮沉的烟火诗行。
　　据说“老鸹头”与历史传说渊源深厚。西汉时期，名将李广与匈奴作战，为诱敌深入佯装败退，让士兵扔掉炊具。等到全歼来敌，埋锅做饭的时候，却发现没有炊具。李广命令将士们卸甲解盔充釜镬，和面为团掷沸汤，铁盔烹出的面疙瘩形如寒鸦首，“老鸹头”由此得名。金戈铁马声中，这应急军粮在秦地生根，化作黄土高原上最熨帖的滋味。千年流转，渭水汤汤，粗瓷碗里氤氲的已不仅是面香，更沉淀着秦人骨子里的机变与韧劲。后来，这种独特的面食制作方法流传民间，在关中大地风靡一时，成为寻常百姓喜闻乐见的美食。
　　三十几年前，我与爱人入职后组建了二人世界。浪漫之外，吃喝拉撒、油盐酱醋的琐碎接踵而来。爱人在娘家排行老六，从小到大，洗衣做饭都由姐姐们操持，工作前几乎没做过家务，更别说下厨了。解决吃饭问题，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头等大事。
　　相较手工擀面条的繁复，“老鸹头”工序简单一些，还省时省力，成了我们的首选。然而，毫无经验的我们，面对这道面食仍是挑战重重。我们回忆着各自母亲做“老鸹头”的步骤，照葫芦画瓢，开始做人生的第一顿饭。
　　首先是和面糊。取适量面粉放入碗中，边加水边搅拌，直至没有面疙瘩为止。和面时，水不能加太多，水太多了面团软，拨出的小面团煮熟后，吃到嘴里就不筋道，也不耐饥；水也不能加太少，太少了面团硬，很难从碗里拨出来。唯有软硬适中，才能成就筋道的口感。接着是拨面团。待锅中水沸腾，用筷子沿碗边，小心翼翼地将面团逐一拨入沸水。拨面团的时候，大小要均匀。若大小不一，大块外熟内生，小块则易散成面糊。最后是煮面团。火候要刚刚好，大火煮沸后，小火轻煨片刻，铁锅里的面疙瘩才会如群鸦戏水，面团才会熟得软硬适口，再拌入炒好的时蔬和盐醋辣椒，一碗热气腾腾的“老鸹头”便大功告成。
　　那碗亲手制作的第一顿“老鸹头”，我们吃得津津有味，满头大汗，脸上的笑容比灶膛里的火苗还亮堂，幸福感瞬间蔓延全身。后来，爱人渐渐学会了包饺子、擀面条、蒸馒头、烙锅盔、蒸面皮等，我们的生活也在烟火气中变得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