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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
晁峪记

  张永涛

  晁峪是秦岭西边一道寻常峪口。沿晁峪河行至台塬边,忽见画者席地而坐,架起画架专注写生。画者执笔在纸上勾皴,墨色晕染间,竟比眼前实景更多几分韵味。干枝斜逸,流水潺潺,山石隐现,房屋错落。国画写生仅用水墨,恰似在捡拾山水碎片,拼凑内心的一方天地。
  踏入山中,方向感渐渐迷失。向路人打听,方知此处唤作西岔。眼前的晁峪河发源于秦岭深处,背靠大散关,河水顺着夹谷自东南向西流淌,最终汇入渭河。
  穿过翠绿的小竹林,顺着台塬旁的小路下到河底,裤管沾满沙土,上衣也被干支藤条刮蹭。河水清澈见底,涓涓流淌。踩着奇形怪状的石头,逆水而上,一座石桥横亘眼前。石桥由老石头堆叠而成,石块早已没了棱角,灰褐的表面,斑驳的苔痕如同岁月随意涂抹的印记。桥顶覆满杂草,枯黄与新绿交织,根须垂落,丝丝缕缕,宛如石桥长出的胡须,在风中轻轻摇曳。
  在石桥边,我遇见了一位少年。在山野中偶遇他人,既惊讶又欣慰,惊讶于此处竟有人烟,欣慰于能有交流的机会。少年告诉我,他刚从学校回来,爷爷跟着工队修河堤,父亲在市区打工,弟弟随父亲在城里生活。
  少年热情邀我去他家做客,我欣然跟随。那是一座年代久远的老屋,土墙瓦顶,墙皮布满裂纹。门楣上挂着鲜红的辣椒串,旁边晾晒着衣物。后院瓦堆上,一只猫正慵懒地卧着。少年兴致勃勃地说:“叔,你见过厉害的猫没?我家老猫可有本事了!”他掰着指头数,老猫十三岁,和弟弟同岁。“平时敢跟小狗打架,有次把小狗脸都挠出血了。更厉害的是,它每天早出晚归,抓老鼠就像玩耍。还敢进山抓小动物,连蛇都不放过。”听着少年的讲述,老猫仿佛成了行侠仗义的江湖好汉。
  少年意犹未尽,又拉我去看柴房。铡刀、犁耙、锄头杂乱堆放,不少农具锈迹斑斑。抬头望去,门楣雕花虽已残缺,仍能窥见当年的精巧。墙角挂着的蝈蝈笼蒙着灰尘,竹条却编得极为精巧。“这是我爷编的,以前养着蝈蝈,一到夏天,满屋子都是叫声。”他又指着墙上的牛笼嘴说,“家里以前养牛,爷爷年纪大了,牛卖了,就剩下这个。”那发暗的牛皮牛笼嘴,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爷爷扶犁耕地、牛儿踏碎晨露的往昔岁月。
  从柴房出来,少年继续讲着老猫打盹、小猫嬉戏、弟弟逗猫的日常。山里的日子就藏在少年的话语里,藏在老猫的爪子下,藏在柴房的旧物间,朴实无华,却满是生活的温度。
  夕阳西下,影子被拉得悠长。山、水、屋、树,还有那只猫与写生的画者,都深深印刻在我的心里。晁峪之行,让我明白世间之美不在繁华,而在这质朴的天地之间。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一屋一桥饱含深情。身处其中,人们不过是采撷了几分自然意趣,最终,自己也成了这山水的一部分,消散在风中,融入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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