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
2025年01月10日
腊月的故乡
刘文娟
故乡的腊月苍茫萧瑟,山川大地卸去戎装,蛰伏休眠。寒风夹杂着刺耳的呼啸声,回荡在村巷和窑洞周围,欲显寒气逼人。勤劳的人们早早将家里的柴火码齐摞高,迎接年的到来。
那时,家里的炉火总是烧得很旺,火炕也热得暖人。妈妈和婶婶们坐在热炕上,手中的剪刀在布料上轻快地游走,为家人裁剪新衣。爷爷和他的茶友围炉煮茶,边品茶边聊今年的收成,畅想来年的种植计划。
犹记得,妈妈白天在缝纫机上做衣服,晚上还在灯下做鞋子,每天都忙到深夜。我跟着村里的大姐姐学着剪窗花。年在我们的指尖与剪刀间绽放出缤纷的色彩。
家乡的“舌尖三宝”——软馍、油糕、黄黄馍是粗粮细作的经典之作,更是年节里不可或缺的美味。每年腊月中旬,村里人都会算好做糜子面的日子,然后轮流用碾子碾压。先将去皮后的糜子用水泡一夜,捞出控水。压糜子面时,我们全家齐动员,先将簸箕、箩筐等工具运往碾坊。推碾子的身影忙碌,箩面的动作娴熟。随着一箩箩细腻的糜子面落下,清新的香气在碾坊周围弥漫开来,年仿佛也被这香气染上了一层甜蜜的霜。
硬糜子面在酵母的作用下发酵成糊状时,便可以摊成黄黄馍。我们家摊黄黄馍是爷爷的专属。只见他先在鏊子下点着玉米芯,用刷子给烧热的鏊子底部刷上一层油,然后舀一勺面稀倒入鏊子中间。瞬间,滋滋声响起,香甜的气息弥漫全屋。面稀在鏊子上膨胀变色,待上部煎熟,爷爷用小铲将圆饼对折,一个形似上弦月的金黄馍便大功告成。
软糜子面的用途也不少,可以做油糕和软馍。妈妈把软糜子面在案板上堆成小山,用刀子按四分之一缩分,一份用来烫成软面,与其余三份揉成面团,放入锅里醒发。这发面的火候很有讲究,妈妈夜里要起来好几次添柴。她常说:“火大了,面团发黑还不甜;火小了,又醒发不起来。”第二天,面团就会散发出糜子特有的醇厚甜味。接着,将面团分成两份,一份做软馍,另一份上锅大火蒸四十分钟,出锅后倒在案板上。妈妈手上蘸油,快速用力捯饬、滚动,整成条形,放凉切片,架锅烧油,炸成油糕。软糯糯的油糕寓意甜甜蜜蜜、红红火火。
紧接着是大扫除。要将家里能搬动的东西全部搬到屋外,虔诚且彻底地打扫清洗,然后将屋里两边墙壁用纸糊上,再点缀些年画,年味在劳作的氛围里越来越浓。随后的日子,蒸花馍、炸果子、杀年猪、赶年集,还要准备祭祖敬神的物品。直到除夕,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年味在煎炸蒸煮间愈发烟火气十足,热气腾腾。我们扳着手指算着爸爸放假回家的日子,盼着他带回鞭炮和糖果,期待全家团聚过大年。
如今黄黄馍、软馍、油糕被抽成真空包装且包邮,碾米、压米都用机器,可那熟悉的味道却仿佛淡了许多。年集上、超市里,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家里暖气、空调温度适宜,却少了儿时那熊熊燃烧的旺火气息。在这岁序更迭间,愈发怀念那充满烟火气的故乡年味。
岁序更迭,华章日新。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愿新年,胜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