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卫星

　　立冬过后，寒冷的天气如约而至。树木萧条，谷物归仓，养育我的村庄迎来了今年第一场大雪。
　　天麻麻亮，飘雪的村庄是清冷的，朦胧的。一望无垠的麦田平展展地被大雪覆盖着。村头的小河早已湮没在积雪中，两岸枯黄的芦苇细长细长的，梢头上落满了晶莹透亮的雪花。西北风一吹，雪花迅速滑落，飘飘洒洒，惊飞一群觅食的麻雀。村庄深处，偶尔传来公鸡打鸣声，清脆而悠长，使得村庄的清晨愈发静谧了。
　　不知谁家的大门突然打开，“咯吱”一声，先是一只牧羊犬从门缝窜出，在雪地上使劲地撒欢奔跑。紧接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站在门口，惊喜地瞪大双眼环顾四周。“下雪了，下雪了……”男孩双手伸向天空，高仰着头，兴奋地呐喊着。他的声音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不一会儿，门外聚集了一群孩子，有的在雪地里踢鸡毛毽子，有的手握树枝练习写字，还有的孩子手捧书卷，高声背诵着课文……
　　天空还飘着雪花，气温却渐渐升高了，农家的烟囱升起悠长的袅袅炊烟。房檐上融化的积雪变成水珠子，“滴答，滴答”地缓慢掉落。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掉落的水珠在冷空气的作用下，形成了一根根冰柱，长短不齐，晶莹透亮，挂满了家家户户的屋檐。农家的屋子温暖，年迈的老婆婆坐在热炕上打盹，年轻的儿媳妇早早起床了，把做好的早餐送到婆婆跟前。村庄民风淳朴，一直有尊老孝老的良好村风。
　　一场落雪，最高兴的人就是村里的黑娃了。前几年，黑娃在驻村干部的帮助下办起了农家乐，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这两天，农家乐旁边的花儿开了，朵朵点点挂满枝头。花瓣颜色有艳如朝霞的红色，也有冰肌玉骨的白色，傲立枝条，舒展奔放。黑娃充分利用资源，把这些清丽雅致的花拍摄成视频，发到网络上广泛传播。“假日聚会哪里去，黑娃这里等着你。”视频里的广告词，十里八乡人人皆知。这就是黑娃招揽游客的底气。此刻，他信心满满地指挥着家人打扫房间卫生，清洗蔬菜，收拾餐具，迎接即将到来的赏花人。
　　每逢冬季，村庄有“打平伙”会餐的风俗。所谓“打平伙”近似于城里人在饭店吃饭AA制买单。很早的时候，“打平伙”是一顿白面馒头，后来发展成土豆炖鸡肉。现在乡亲们富裕了，每逢“打平伙”都会宰杀一只羊改善生活。难得遇见下雪天，还没到中午，喜欢热闹的村里人就拉着一只肥羊去村主任家了。接下来就是清洗羊肉、剁羊肉、煮羊肉。大家忙活了一阵子，肥美的羊肉终于沸腾了，浓郁的香味儿飘出农家窗子，在风雪交加的村庄上空纵情交融。
　　炖羊肉是有讲究的，一次性加足清水，放入适量的干辣椒、花椒、橘皮、白葱，有条件的再放入一种叫地椒的香料，然后用麦秆柴小火慢炖。这种方法炖熟的羊肉清香、不膻、不腻，即使肉量小的食客也能美滋滋地吃上一大碗。炖羊肉需要两三个小时，往往这时候，村主任就会从柜子里翻出几瓶白酒，递给围着火炉取暖的小伙子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无论是“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还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些古诗里的画面，都会在落雪的村庄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