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师斌

　　小区楼房后面的荒坡上，是一畦又一畦的菜园。菜园或半间屋大，或睡席般宽窄，围挡着篱笆和干树枝。远远望去，菜园如镶嵌在挂毯上的块块补丁，在荒草和灌木的掩映中，闪着绿茵茵的亮光。
　　我是农家子弟，喜欢田园，喜欢庄稼，喜欢这蓬勃的生命。我经常绕着曲曲折折的小道，爬到坡坎边，看蔬菜拔节生长，听泥土呢喃叹息，在季节变换中感悟生命的花开花落。
　　清晨，稀薄的晨雾像轻柔的薄纱，在山坡上飘逸曼妙，菜园在袅袅轻纱的抚摸中醒了过来。坡根处翠绿的小青菜，是园子里最耀眼的颜色，纤细的茎秆，勺子似的嫩叶，在清凉的微风中摇头晃脑，娇嫩欲滴，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油绿的韭菜，宛如身材窈窕的体操运动员，在晨曦中舒展着细长而柔美的身姿，纤细柔嫩的叶尖上坠着针尖大的露珠，晶莹剔透般的闪亮。还有墨绿的甘蓝，蒲扇似的叶子，一层层外翻着、内卷着。外层的肆意地向外舒展，内层的紧紧向里包裹，像飘浮在水面的一盏盏荷花灯，载着绿意盎然的生命和朝气蓬勃的活力，在晨雾缭绕的河上悠悠地荡漾……
　　午后，伫立在菜园角落的几株玉米，像背着娃娃的高个子女人，翠绿的枝叶迎风招展，在那坠着龙须的绿色襁褓里，散发着一缕缕乳汁般甘甜的清香。园子的篱笆和树枝围挡上缠满嫩绿的丝瓜蔓，手掌似的叶子下，坠着一根根长梭形的弯瓜，瓜蒂上开着黄色的小花。淡淡的青草味混合着淡淡的花香，醉倒了飞舞在叶片上的黄甲虫。园子里还有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南瓜，像快要分娩的准妈妈，在和煦的阳光里，闪烁着幸福的金光。
　　傍晚，劳作的人们伴着夕阳的余晖下，踩着斜斜的身影，徐徐地回了家。白日里热闹的菜园，映照在孤寂的清辉中。聒噪的青蛙和蝉都没了声响，偃旗息鼓似的隐匿起来，只有草丛中的蟋蟀，时不时击磬般“唧唧”地鸣两声。园中的黄瓜叶子已经枯黄，干枯的藤蔓用最后的力气牢牢地抓住瓜架，也紧紧地拎着仅有的几根尚未长大的黄瓜。这边园子的辣椒稀稀落落地映在斜阳里，所剩不多的叶子耷拉着、枯卷着。那边还有几株茄子，虽未到起霜的时节，但紫色的肌肤已失去了油亮的光泽。
　　待到月亮升起时，沉寂的菜园像身边沉默的山梁，完全融入清凉的夜色中。然后，带着秋天的记忆，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