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
2023年09月08日
热豆腐

赵焕妮
小时候,我住在外婆家,认识一位卖豆腐的大叔,他脸黝黑黝黑的,个子不高,却十分矫健。每当他骑着三轮车驶进这条小巷,伴随着一声铿锵有力地呐喊:“卖豆腐喽——”外婆便赶紧拿着印花搪瓷盘子,拉着年幼的我出门,喊着:“卖豆腐的,等一等!”
大叔停车的瞬间,我跑到豆腐车旁,紧紧依着车子,闻着豆腐冒出的香气,用小手在豆腐上拍一拍。大叔笑着说:“娃,不敢乱拍。”他揭开盖豆腐的笼布,切下一大块豆腐,问外婆:“这么一大块,多不多?”“不多不多,我娃爱吃。”外婆从腰间掏出钱来,递给大叔。大叔切下一小块豆腐递给我,我便趁热塞进嘴里,外婆连连道谢。
外婆拉着我回到家,开始烧水蒸豆腐。豆腐出锅后,撒上芝麻和盐,浇上酸菜水。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不一会儿,一块方方正正还未上案板的豆腐,被我咬烂。外婆假装生气:“是哪个馋猫,把豆腐咬成这样!”我说:“不知道。”外婆笑了,我也笑了。
后来,由于长期劳累,外婆住了一次院。出院时,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不能干重活。”外婆住在外公单位的后院里,那里环境安静,利于养病。周末,我和小姨给外婆送饭,吃完饭,我陪她在院子里散步,然后坐在院子里写作业。
有一次,小姨加班,家里没人做饭,外婆出去买豆腐,在小炉子上热了,撒上芝麻和盐,浇上酸菜水,等我回家吃。我端着那碗豆腐,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不知道,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是怎样把豆腐买回来的。
我和外婆度过最后的快乐时光,是刚放寒假的一个晚上。我们祖孙二人围着暖烘烘的炉子,天南海北地拉家常。外婆把她舍不得吃的橘子、饼干,放到炉子上烤着给我吃,我觉得特别好吃。
想不到,第二天一大早,外婆的病复发了。舅舅把外婆送到医院。第二天,噩耗传来,外婆不幸病逝。从此,再也没有人拿着印花搪瓷盘子,拉着我买豆腐回来撒上芝麻和盐浇上酸菜水给我吃了。就算我把一整块豆腐偷吃完,也再没有那个亲切的声音说我是“馋猫”了。
2018年腊月底,我和妈妈在街上置办年货。喧嚣中,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叫卖声:“卖豆腐喽——”还是那个大叔,似乎没有变化,脸庞依旧黝黑,声音依旧铿锵,三轮车上依旧是热气腾腾的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