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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粽子


韩青莲
端午前一周,母亲就忙开了。
粽叶是集市上买的,从王家三叔到李大娘的小摊位,细心挑选的。盆中展开的叶子像深绿的裙带,在清水中跳舞。江米一粒粒拣过,圆实饱满,淘洗干净,再舀了清水,漫过一瓷盆,泡上一夜。红枣也要经过挑选,它们大抵是年前的存货。母亲从躺柜里拿出红枣,剔除起了虫眼的、发软的、个头小的,留下一颗颗硕大的发着深红光泽的优胜者,也放清水里,洗得干干净净,像一颗颗玛瑙。
端午那天,母亲摆开阵势,坐在屋子的中央,身边依次放了两大盆江米、几捆粽叶、一盆红枣、勺子、剪刀、筷子,还有两只空水桶。
大姐和母亲坐在一起,共同开始这神圣的劳作。
这时,母亲总是显得有些兴奋,布满皱纹的脸上犹如一朵盛开的花,说话的语调也比平常快些。她先拿起两张粽叶,一上一下把它们卷成一个漏斗,留心不留下空隙,然后,挑选一颗大红枣稳稳放在漏斗底部。接着,母亲舀一勺江米放进去,中途时不时拿筷子插一下,让江米压紧实,再放两颗红枣。最后,母亲用大拇指把漏斗两边的粽叶往中间一叠,后边的长粽叶拉过来裹住再一压,拉一根草绳三绕两绕打个结,一个漂亮的粽子就成型了。
不一会儿,空水桶里就有了一些包好的粽子。可是,粽子形状不一样,母亲的是四个角,大姐的是三个角。
我拉个小板凳坐旁边,照着母亲的样子学起来。挑好两张粽叶,卷成漏斗不难,但要想不漏米就难。粽叶在手里一点也不服帖,我左摆弄一下右摆弄一下,老觉得它像没被开水煮过一样,既刚硬又扎手。我两手攥着一卷,要不底部有个小窟窿,要不就是卷的漏斗面积太小,盛不下多少米。我试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成功一回,放大枣时多放了一颗,不承想一下子就把漏斗撑破了。到粽子收口的关键时刻,一压一裹,拿起来一看,哪有什么四角形,连三角形也没有。
大姐哈哈大笑起来,母亲也跟着笑。我只好拆开“四不像”的粽子,捏着两张散开的粽叶向母亲求救。母亲擦擦手,摸摸我的小脑袋瓜,疼爱地说:“不要急,看着妈的手,一步一步慢慢来。”我点点头,睁圆了眼睛看。只见母亲用左手大拇指捏住整个粽子,右手在长粽叶包过来的时候轻轻一捏,漏斗三个角外就自然多了一个角。
母亲放慢动作演示了几回,我抱着极大的希望再挑战,但还是失败了,最后,勉强能和大姐一样,捏出个三角粽。小孩的玩心一过,拍拍手就跑到院子里玩别的了。母亲也不数落,自己两手翻飞,两只水桶渐渐满起来。
中午时分,一股清香飘满院子,飘到被白云点染的蓝天里。咬一口粽子,软糯香甜,甜到心里。一会儿,邻居们都吃上了母亲的粽子。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端午节,母亲每年都要亲手包粽子,从选食材到加工,一直乐此不疲。她把温暖和爱包在粽子里,滋养了女儿的一生。
如今,包粽子的母亲到了另一个世界。端午来了,叫我到哪里去寻找母亲的粽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