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莹

　　说起豆豉，那可有年头了。虽说全国各地都能瞧见它的影子，可我家乡黄陵的豆豉，带着黄土地独有的豪爽与实在，就像家乡人一样，透着股质朴劲儿。
　　每到年末，屋里头最忙活的就数二姨了，她可是做豆豉的一把好手。集市上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一声高过一声。二姨在人群里穿梭，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各个摊位上扫来扫去。她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伸出手抓起一把豆子，放在手心来回搓，那眼神专注得像在挑宝贝。她一边挑，一边笑着跟我说：“娃呀，这豆子就跟咱过日子一样，得精挑细选，做出的豆豉才香，日子也才过得有滋有味。”我在旁边看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到家，做豆豉的活儿就正式开场。二姨把那些不饱满、有虫孔的豆子一一挑了出去。挑干净的豆子，倒入清水中泡一夜，直到完全涨发 。 第二天又反复淘洗，直到水清亮亮的，豆子也变得干干净净。接着就是煮豆，这个环节拿捏得准不准，太关键了。时间短，豆子硬邦邦的，咬都咬不动；时间长，又软塌塌的，没有嚼劲。煮好的豆子被放入热炕上的箱子里，装满后盖上干净的布，开始捂豆。五天后，当黄豆表面长出白色菌丝且略带臭味时，在二姨看来，便是成功的信号。
　　最后一步是调味，把发酵好的豆豉倒在大盆里，撒上盐、辣椒面、花椒粉，再淋入少量高度白酒，然后用手使劲搅拌。那香味一下子就飘出来了，辣椒的辣、花椒的麻和豆子发酵的香混在一起，直往鼻子里钻，馋得我直咽口水。这时候的豆豉还是潮湿的，二姨就用手将其团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圆球，放在阴凉干燥处保存。随着时间的推移，豆豉的味道会越发醇厚，就像一瓶陈年老酒，越放越香。
　　每当豆豉做出来，二姨总会做上一盘肉炒豆豉让大家尝尝鲜，再蒸上一锅热腾腾的馍。馍出锅了，轻轻用手慢慢掰开，挖上两大勺精心制作的肉炒豆豉，满满地铺在蒸馍上。咬下一大口，咸香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绽放。豆豉咸香可口，酱汁缓缓渗出，浸润着每一丝馍的纤维，辣得恰到好处，吃一口，浑身都舒坦。
　　我吃着蒸馍夹豆豉，嘴角不自觉沾满酱汁，丝毫顾不上形象，只想不停地大快朵颐，让这美妙滋味在舌尖上持续跳跃，沉浸在这份质朴而热烈的美味之中。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那热炕头飘出的豆豉香，永远是我心中一抹印记。想起那熟悉的味道，心底便漫过一阵暖意，恍惚间，家就在身边，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