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
2025年12月01日
塞上红枫燃山谷
紫陌
粉红、橙红、橘红、深红……漫山遍野的枫叶犹如一条鲜红的地毯,铺展在蜿蜒曲折的山谷中。
当别处的草木还在悄悄酝酿着浅黄的情愫,神木訾大庄的枫叶已抢先燃成了“火海”。车驶过黄土高坡的峁梁,远远便望见那片红,它没有江南枫叶的娟秀淡粉,而是泼洒在天地间的浓墨重彩。万亩林海褪去绿裙黄裳,在十月的阳光下铺开赤红织锦。
踏足枫林的刹那,喧嚣便被隔绝在身后。林间空地上,枫叶已堆高到半尺。抬头望去,枫树的枝干虬曲苍劲,无半分萧瑟之态,反倒像一群蓄势待发的勇者,将粗壮的根系深扎进黄土,把繁茂的枝叶伸向蓝天。那些深浅不一的红,更显层层叠叠的生命力在跃动。山脚的新枫树尚带着橘黄的过渡,像初燃的火苗;山腰的枫树已熟透成深红,似凝练的丹霞;而山顶的老枫树,叶片边缘泛着透亮的紫红,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脉络里流淌的岁月痕迹。
风过时,千万片枫叶同时颤动,各色红浪从山巅滚向谷底,又从谷底翻涌而上,“哗啦啦”的声响里仿佛揉着原生态陕北调子,漫开《黄河号子》的粗厉呐喊,和山脚下那奔涌的黄河涛声融在一处,汇成了一曲气势磅礴的乐章。
携着黄河浪涛的风漫过枫林时,却忽然柔了下来。几株蒲公英的绒球沾着枫叶的胭脂红,在阳光下不胜娇羞;几只山雀在落叶间跳跃,翅膀带起了满径的碎红;前方似有笑语传来,转头望去,几位身着汉服的姑娘正倚树而立,广袖流仙裙与红叶相映,衣袂翻飞间,摄影师的镜头捕捉着光影流转,竟分不清是古风入画,还是古人穿越。林间涂鸦区里,孩子们正用颜料在枫叶形状的纸板上作画,鲜红底色上添了金黄纹路,稚嫩笔触里藏着对秋的理解。不远处,几位母亲带着孩子弯腰捡枫叶,将斑斓叶片粘在几米长的透明宽胶带上,转眼制成了别致的枫叶彩带。孩子们或执于手中把玩,或系于腰间奔跑嬉戏,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穿梭。
行至观景台,视野豁然开朗。整座枫林尽收眼底,红色是绝对的主角,如烈焰般在黄土峁梁间奔涌。山脚下的大庄村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乡野静谧。同行好友感叹:“别处的秋是慢慢走的,这里的秋是跑着来的,连枫叶都带着陕北人的性子。”说话间,一阵高亢悠扬的陕北腔从枫林深处飘来,几位陕北歌手倚着红枫,亮出雄宏苍劲的嗓音:“风浩荡哟,客凝思哎,雁辞塞北了无迹……”那腔调里浸着高原的粗犷、染着枫叶的红韵,在山谷间悠悠荡荡。
我踏着这谱满秋意与乡音的乐符,继续在枫林中探寻,任红枫染透衣襟。自编自唱的陕北调裹着自由不羁的塞上风,拂过漫山枫林,卷起万叶红丹,簌簌飘落,像一场温柔的红雨。我拾起几片形态完整的枫叶,小心收进掌心,准备带回家。
车窗外,暮色中的枫林渐次模糊,却依旧能看见那片红在天地间弥延,与天边的晚霞同燃共眠。那些抽芽的欣喜、绿荫的从容,金黄的积淀、深红的醇厚……都是每一位驻足者眼眸中流转的塞上惊鸿。我凝视着掌心这捧来自大庄的枫叶,叶脉间似乎还藏着阳光的温度、藏着风声与鸟鸣,藏着浓浓的烟火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