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正鹏

　　小时候，我家住在老旧的土坯房，一下雨，经常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我和母亲用饭碗或脸盆接雨水，雨水滴落，发出刺耳的声音，水花四溅，让地面变得潮湿，甚至泥泞。
　　那时候，我每天穿着布鞋走很远的路上学，遇到下雨天，布鞋经常湿透。有时候，我干脆脱掉鞋子赤脚走路，雨声、风声交织在一起。这声音像是战场上的鼓声，让我愈挫愈勇。
　　很多次，我和母亲挑着担子去卖菜，遇到倾盆大雨，只好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躲雨。雨一直下，让人焦躁不安。母亲总是安慰我：“雨怎么可能一直下，总是会停的。”这时候，厚道的主人家邀请我们进屋躲雨，给我们倒热茶。雨水滴落在芭蕉叶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约莫一个小时后，雨水变成了一条条细细的“银线”，我们喝着茶、聊着天，雨声轻柔，让浮躁的心静下来。回忆那段时光，我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话，“雨是天上掉下来的忧愁，屋檐下的雨是屋檐的忧愁。”屋檐下的雨，就像是屋檐的心事，只有站在屋檐下的人，才能听到它的声音。
　　再后来，我感觉卧榻听雨是最有意思的。睡在老屋床上，撑开独扇窗，后面是一个天井。若是暴雨天，一阵阵猛烈的雨伴着电闪雷鸣，倾泻而下，仿佛雨水全部聚集到此。那声音就像是一种强烈的呐喊，让人感到震撼和敬畏。
　　连阴雨是经常遇到的。淅淅沥沥的雨像是一颗颗珍珠，从天空滑落，落在屋顶上、窗棂边、院子里，落在石板上是“咚咚”响，落在瓦片上是“铛铛”响。这样的音符像是一种温柔的抚摸，令人惬意，让人遐想。待到雨快要停时，天色青、雨丝细，泥土的气息飘了进来。闭目冥想，卧榻听雨，仿佛和雨水、和天地交谈，也像是和自己交谈。
　　回想起来，这漫长的雨夜真是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