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会玲

　　黑色窗格子裱糊的白纸上，张贴着各种图案的窗花，与房门上大红的对联交相辉映，使人在春节喜庆的氛围里享受精神的温暖与慰藉——这就是我小时候过年时印象最深的画面。除了喜庆的春联外，窗花似乎就是辞旧迎新最吉祥、最具艺术特质的物象了。而令人激动的是，这窗花还有一部分是出自我们小孩子之手。
　　我们小孩不会自己剪裁，但个个是照猫画虎的高手。那时生活贫寒，油光纸也不敢轻易浪费，仔细地将大人剪好的窗花平铺在油光纸的背面，然后用铅笔仔细拓出原样，再小心翼翼地剪出轮廓，将应该空出的地方剔除锯齿状的缺角，或者剪去胡须样的细丝。我们的剪裁虽然只是按图索骥，无需像行家那样精通，但还是十分劳神费力的。每当自己的“杰作”张贴在窗格子上，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喜悦和快乐。
　　每次剪窗花的时候，大家都格外兴奋，常常带了各自的彩纸，聚集在一起创作。张三刚拓好图案，李四就急不可待地要铺好临摹，王五在一旁早已跃跃欲试。于是，桌子上、炕沿边、柜盖上，甚至窗台上，只要能铺排的平面，都成为我们的操作台。一样的图案，不一样的剪裁，手工的粗细，自然会有分晓。剪得好的，沾沾自喜；剪得不好的，继续努力。
　　记得有一次，不知谁从哪里弄来一张猫咪图案的窗花，那圆溜溜的眼睛、如丝线般尖细的胡须，状如麦芒的尾巴，真是入木三分、栩栩如生。为了实现先“剪”为快的心意，姐妹们你争我抢，都想早一点拿到拓图权。结果，将“猫咪”身上的刻纹撕扯破损了好几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不能不说，对于心仪的艺术品，我们还是十分敬重珍爱，虽然那只是一种懵懂的欣赏，但也足以表达内心美好的情意。后来，有位机灵的姐妹提议用自制的糨糊在背面裱糊一下。大家纷纷赞成，立刻行动，和糨糊，重画图案，补缺材料。一阵手忙脚乱的折腾后，很快就补救好了。这下，大家完全以毕恭毕敬的态度，排序等候，不敢肆意抢夺，生怕“猫咪”再受损坏。
　　现在想来，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窗花的确寄寓了人们祈求丰衣足食、人丁兴旺、健康长寿等美好渴求。那些年，我们拓剪过很多包含美好寓意的剪纸，像五谷丰登、喜鹊登梅、骏马奔驰、鱼跃龙门等等。在我们眼里，这些琳琅满目的图案，简直就是高大上的艺术，算得上乡村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给人美的熏陶、美的享受。
　　这些窗花，可大可小，可方可圆，可粗可细，可整可零；简洁优美、形象夸张，朴素浑厚、生动自然，蕴藏了创作者无比深厚的内心情感，最适合喜庆或佳节时候张贴。而剪窗花的过程中，大家三三两两围坐一起，相互探讨，剪、裁、刻、剔，一举一动，全神贯注，既是对艺术的敬重，也加深了相互之间的情感，丰盈了精神层面的体验，真是不可多得的人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