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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河坪读树

  杜文涛

  “有水便可聚成河,溪流多喜绕坪走。坪间地肥养人家,坪边水清生老树。”这是山里常有的景象,也是漳河坪素有的景致。
  漳河坪地处岚皋县岚河支流滔河与滔河支流漳河交汇地带。河河相融,水澈地平,屋舍俨然,村人自乐。
  漳河坪多林木,林中又多古树。河边桥头、屋旁院中,稍有踏足的闲地,许有树根扎的缝隙,即有树的身影,便有根的踪迹。身伫“四九五九冰上走”的顺口溜里,木叶枯脱,山野空旷,没了翠红,少了鸟喧,寂寥而安静。落了树叶的大树愈显突兀、愈益傲然,更加伟岸、更显苍劲。老树拳曲着、盘绕着,虬歪着、斜展着,笔挺着、耸立着。三两棵簇聚,根枝交错,拥为一体。兀自孑立者,干粗枝壮,独蔚成林。树有多见的枫杨,也有名贵的银杏,还有罕闻的棠楸。古树伴着名木,嘉木聚集成林,透着古意,更加珍稀。
  漳河坪地旷坪阔,过去曾是乡政府的驻地。撤乡并镇,漳河坪乡和旁边的漳河水一样,并入滔河镇。漳河坪里住着陈、罗、单、刘姓十多户人家,家家房前屋后都有大树遮掩,人人都说得清古树的品性。何时发芽、何时开花、啥时结果、几时落叶,张口便能说个清楚。赤橙黄绿青蓝紫,圆方大小尖锥角,花著何色,果结甚形,驻足就可答个明白。
  我问这树有多大岁数了,吊桥头棠楸树下一位照看孙儿的老者回答,他听他爷爷说过,树是先祖最早迁徙到这儿时栽下的。我问那是哪个朝代的事,老者说具体哪个朝代他说不清楚,少说也有七八百年了吧,那时这里还没有人烟,谁先到便是谁的。指手为界,挽草为号,老祖先栽下树也是围个地做个记号的意思。
  漳河坪里人家多,古树比住户还多。刘姓大嫂掰着手指数着说有二十多棵,陈家老哥眯着眼睛思虑后道有三十余株。我从滔河转到漳河,从河边走到山脚,数着树、照着相,照片拍了不少,数目却没弄个确切。有的树一根分岔为二,有的树斜生一分有三,有的树分开又聚拢为一体,有的树根蔓延而根上又生出树来。
  漳河坪里房屋高,却没有老树高。坪里有土墙石瓦房,坪里也有砖墙泥瓦屋,多的是两三层高的楼房,最高的褐红色小别墅也只到楼旁银杏树的三分之二处。
  河边有棵枫杨树,岁月的风霜将树瘤遗满了树身,青苔裹掩下隐隐露出黑褐色的树皮。树根扎进河滩,在数百年的河水冲刷下裸露出主根,根根像老树手指,紧紧抓捏着满掌河卵石,形成根抱石、石抱根,根石一体的趣景。
  根抱石树旁不远处有棵枫杨树,许是多年前雷击所致,树身从胸纵裂至根。隙缝里黑黢蒙暗,至根部时裂口更阔,树皮更薄,分裂为三,形似三足铜鼎,洇濡着庾信《枯树赋》的劲健苍凉与忧深愤激,倔强地牢牢撑托起一擎树身。
  路旁一家院落里挺身而出一棵老树。树干粗壮、腰身笔直,枝柯匀称四散,像坪里男子般的壮实,似树下村姑样的修长。老树鸟瞰着小院,越过身旁小楼屋顶,将端庄美丽的面庞高高地仰向天空。
  老树从河边长到坪里,再从坪里发散到了坪后的寨子梁上,我们从仄陡的石径小道上寨堡。寨墙片石垒砌,依山就势形成多层台阶状,门洞坍塌却仍依稀透出嵚崟峻险。寨堡里残存着石砌屋墙,陪同我们上山的坪里老人说,寨子原是坪里人过去躲土匪建的。寨子里石墙列列,古木森森,空地处常有藤蔓攀爬、苔藓青睐的老树伫立。枫杨喜生河边,银杏欢爱山坡,树上没了树叶,树下草丛里一层层扇形的仍未褪尽秋色的银杏叶,仍指明了片片叶儿的坠落处。
  春的芽、夏的花、秋的叶,衬托着树的华美,没了绿芽、没了鲜花、没了红叶的冬树,也是树一年里恣意憩养的美丽。冷风中透露出初春的希冀,芳华落尽的古树与岁月、与树下的人们,还有那生机盎然的节令,又将一起开始下一个节气的轮回,待后人常读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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