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雯

　　菊花的香，并不浓烈，需屏息静气，方可体会。第一次闻到菊香，缘于多年前的一次郊游，与朋友静静地伫立于一片果林，下午的暖阳轻抚林间，果树只剩下嶙峋的枝干，地上铺满了明黄的野菊花。小小的花瓣明媚地盛开，阳光中一丝丝风的味道，野菊的幽香，蔓延，弥散，每一个毛孔都跟着香了起来。
　　抬眼，满地的灿烂铺向远方，似乎没有尽头。朵朵花蕾，恰似张张笑脸，不华丽，却楚楚动人，别有风情。摘一朵，别在发间，发丝里散发出幽幽的香。那天，因了这满地的野菊花，我们久久沉浸于那片明艳之中。
　　菊花，自有一种清幽。它开在田间地头，开在林间屋后，低调、朴素。你看到它满眼金黄时，已是深秋。即将退场，像一个贴心的女子，静静地绽放，不张扬铺排，不招惹是非，开得安静，枯得从容。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喜欢陶渊明的这首诗。我想，陶公笔下南山的菊花，定是绽放在乡间的野菊花。陶渊明的诗亦如他的人，悠然、恬淡，让他写雍容华贵的牡丹，恐写不出那份炫目及张扬。简单而朴素，是做人的大智慧。就如这菊，身上有“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般安然如怡的姿态。如果陶渊明的诗中，给菊花多了粉饰，缺少南山下的清新，菊也就变成俗物了吧。
　　轻风摇曳时，总想约几个知己去赏菊，特别是阡陌间的小黄菊。风儿抚摸着那或红或黄的树叶，悠然落下，再沾些菊花的清香，自有“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味道。
　　少年时，总贪恋浓浓的花香。如今，越是素淡的东西，越是常驻心间。就如这乡野间不受约束、无人照管却灿烂的菊花。人生啊，越是成熟稳重，越要懂得删繁就简。
　　岑参也写菊，在征战时，“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长安的菊，想必走到哪，都不会忘怀。元慎的菊，地位崇高，“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李清照笔下的菊，“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卷帘西风，人比黄花瘦”，是孤独，亦是思念……
　　“今日复何日，黄菊为谁开？”说到底，在人们心中，菊终究是小家碧玉的形象。朋友说上周采的菊花插在家里还有些暗香。“暗香”两个字，极为受用。
　　冬天说到就到。此时，采一捧菊，自然风干，包好放在枕头里，整个冬天，暗香涌动，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