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恒

　　母亲告诉我，老屋的杏树是太姥爷栽的。四个主枝长成十字，像张开的臂膀托着星空。蝉鸣初起的时节，我和妹妹抱着苇席在树下午睡，木板被晒得暖烘烘的，树影在眼皮上跳格子。风过时，青杏的绒毛蹭着脸颊，痒得人“咯咯”地笑。
　　六月的一天，清晨推开窗，忽然看见枝头坠着星星点点的黄。姥姥把蓝印花布铺在树下，举着竹竿轻轻敲打。熟透的杏子便扑簌簌落下来。最甜的果子总是藏在树冠深处，要踩着“吱呀”作响的梯子，拨开油亮的叶片才能寻见。
　　记得有回杏吃多了，我肚子胀得睡不着。月光把树影投在窗纸上，晃动的枝丫里仿佛结满了杏。妹妹在隔壁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们俩学布谷鸟叫，听到老杏树在晚风里“沙沙”作响。
　　当归故里时，老杏树下又响起了熟悉的欢闹声。孩子们追逐打闹，爬上爬下，像极了当年我和妹妹。老杏树依旧挺立，但它的枝叶不再那么繁茂。岁月在它的树皮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我轻轻抚摸着树干，感受着它粗糙的纹理。
　　我坐在褪色的木板上，它已经不再温暖，而是透着一丝凉意。我闭上眼睛，试图找回那些逝去的时光，耳边只有风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我睁开眼，望着天空，那片曾经被杏花点缀的蓝天，现在显得更加辽阔。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明白，时光不会倒流，那些美好的日子只能留在记忆里。转身离开，留下老杏树独自守候在这片土地上，见证着季节的更迭和岁月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