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军明

　　自小在乡间生活，每年春天，我都会与燕子相逢。最近天气转暖，乡村里便多了许多燕子的身影。燕子或在碧蓝的天空中展翅翱翔，或在电线杆上静静伫立，或在屋檐下衔泥做窝，或在房顶上叽叽喳喳……它们轻盈灵动、翩然起舞的身影，宛如春天交响曲中动人的音符。
　　燕子是一种长相特别的鸟。玲珑的面孔上，镶嵌着一对俊俏的小眼睛，还有一张尖尖的小嘴。它头部、背部、翅膀呈青黑色，腹部却是一团白色，色彩对比极为鲜明。它两翅尖长，尾羽平展时呈叉状，恰似张开刃的剪刀。
　　燕子往往成双成队结伴而来，扑棱棱地扇动翅膀，绕着房前屋后飞翔。与别的鸟不同，燕子生来对人没有极强的戒备心理，与人并不生疏。春天飞来的燕子会近距离地接触人类，对人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和信赖感。它们喜欢与乡民比邻而居，把自己的窝建在屋檐下，或是屋子的角落里。而村民们也确实如同燕子的守护者，家家户户都以大度宽容的态度对待它们，与它们和谐相处。
　　以前我家住的是大瓦房，每年屋檐下总会有一窝燕子，我见证了它们的成长。最初飞来的是两只俊俏的燕子。它们时而呢喃低语，时而高声长鸣，时而在院落里嬉戏追逐。在温柔的春风里，它们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于是便开始忙忙碌碌地衔泥做窝。勤劳的燕子不停地在院落里进进出出，穿梭于春风细雨里，往返在阳光满地时。它们一次次口衔春泥和草茎，用唾液黏结，再铺上细软的杂草和羽毛，终于筑成了坚固又灵巧的皿状燕巢。宁静的春夜，忙碌的身影停歇下来，檐下梁间，不时传来一两句轻声细语的呢喃。
　　不知何时，燕窝里传出了“唧唧”的鸣叫声，几只雏燕出生了。这些幼小的生命一字排开，在燕窝里嗷嗷待哺。雌雄燕子为了养育雏燕，马不停蹄地出去觅食。当一只燕子叼来小虫子，那几只雏燕全都张大嫩黄色的小嘴，急切地鸣叫争取食物。面对着自己的孩子，燕子常常不知该先喂哪一只。雌雄燕子你来我往，尽职尽责，不遗余力地喂养孩子。雏燕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飞速成长，毛色由灰褐色变为乌黑，最后与父母一般无二了。它们蹦跳着离开燕窝，好奇地观察这个世界，院落里到处都留下它们的踪影。在雌雄燕子的严格教导下，雏燕开始学习飞翔，学习觅食。经过数天的勤学苦练，雏燕逐渐掌握了飞行技巧，时而俯冲，时而斜掠，时而展翅高飞。
　　有时我家的燕子会将窝建在瓦房内，我们也不会去打扰它们。白天，燕子经常绕着房梁翩翩起飞，晚上则在窝里安然入睡。清晨，有时我们会被燕子的长鸣声唤醒，那是在告诉我们，它们想出去觅食。当家人在睡眼惺忪中打开大门时，燕子便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身边疾驰而过。因为家里有燕窝，厅堂里经常会出现一团灰白的鸟粪。奶奶和妈妈除了做家务，又多了一项清理鸟粪的工作。有时淘气的雏燕不慎从燕窝跌落，我们会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将其送回窝里。我家如此，村里人亦是如此。大家都有一个共识：燕子是吉祥鸟，呵护它们，就是在呵护家庭的幸福。
　　春去春又回，又到桃红柳绿时，那些黑亮的精灵们追寻着曾经的记忆，又三三两两“飞入寻常百姓家”。归来的燕子在春风里呢喃，在春光里快乐飞舞，季节和生命就这样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