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恒卫

　　今年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我正在镇安乡下程家川堂哥家。天气从早晨就阴沉着，但空气逐渐开始湿润起来，经验丰富的农人看着天空说，要下雪了。
　　堂哥的院子有一片菜园。菜已全部收完，一圈儿八瓣梅却开得正艳，还有一大丛九月菊，白的、黄的、玫红的，也怒放着。这种明艳，非常适合农家小院，蕴含着蓬勃的生机和希望。
　　不一会儿，翩然而至的小雪，携带着丝丝清寒，拉开了冬日银装素裹的序幕，大地愈发变得深邃起来。
　　雪落小山村，落在院子的菜园里，落在了小院的篱笆上，也落在了屋顶的红瓦上。麦地是白的，竹林是白的，山林是白的，走在路上的行人也是白的，整个村子都被一片素雅的白色所覆盖。
　　站在寂静幽深的巷道里，时光倏忽倒退，让我想起40年前某一个落雪的黄昏。村庄静默，巷道里鸡狗哑声，牛羊已归圈，农人们围在土炕的火炉边。母亲挑水回来，两只木桶溢出的水滴落在絮状的雪层上，滴穿了一层松软的光阴。那时的母亲真年轻，围着一条翠绿的头巾，眉毛上沾着雪花，嘴角上扬，呼喊着我的乳名……
　　还记得每年第一场雪前，父亲就早早地把甘蔗砍了，一捆一捆地埋进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在温暖的泥土里，甘蔗可以保持原有的新鲜和水分。小雪前后，牛已入圈，犁耙也被挂起来，农事暂时要告一段落，父亲却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他要着手筹备过冬事宜。他用锯子把捡回来的枯树桩截成小段，一段一段码齐了，堆放在院角，以备日后生火取暖之用。
　　每年小雪过后，母亲就开始着手腌制萝卜。首先选出新鲜、品相好的萝卜，清洗后切成长条，晾晒在院子里。等萝卜变得微微干瘪，母亲就把它们收起来，一层一层地压实，叠放在坛子里，每一层都均匀地撒上盐、花椒、生姜等调料，最后加盖密封。一段时日后，揭开坛盖，一股浓郁的酸味扑鼻而来，闻之令人直咽口水。在寒冷的冬日里，家家户户的餐桌上总少不了酸萝卜的身影。无论是搭配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是作为下饭的小菜，它都能令人食欲大增。
　　冬日，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围在火炉边闲坐。父亲坐在火堆边编竹器，母亲就着火堆的微光纳鞋底，我和兄妹们忙着把红薯放在火堆边上烤，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烤红薯的香气。等到夜深时，柴火燃尽，人也困了，一个个离开火堆睡去，屋内只留下一堆灰烬。
　　冬日的乡村，仿佛是一幅画卷，诉说着那充满诗意与美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