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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水

  张轩

  每个周末,我都要回乡下看母亲。那天吃过午饭,我和母亲东拉西扯地聊着家常。母亲说起前阵子高温少雨,村里人都成天忙着浇地。
  一说到浇地,我就想起过去看水的事情。看水也叫“上渠”,就是安排人看管水渠上的豁口,保证浇地时不被上游的人截流。
  我出生在秦岭北麓一个叫作长潮湾的村子。那里,人们依崖而居,塬下是河滩,塬上是大平地。河滩的庄稼都是靠距离村子三里开外的几眼泉水灌溉。为节约土地,水渠都是沿着地头边挖出来的,泉水由南向北潺潺流淌,最后流入清水河。干旱的时候,上游村庄的人先浇地,浇完了才能轮到下游的人浇灌。有时太干旱了,上游都浇了两遍,下游一遍都还没浇上。这时候,下游的人只能熬夜浇地。干渠水大,可以四五家同时浇灌。但是,不管是河滩还是塬上浇地都需要安排人去看水,才能保证不被上游的人截水。
  那年秋天,我家在河滩承包地里种的玉米正处于抽穗期,因为连日高温,旱得拧成了绳。父亲很着急,跑去跟上游村庄的人套近乎,商量着看夜里能不能把泉水放下来,让我们把地浇了。
  那天夜里,没有一丝风,闷热难耐。我和父亲顺着水渠往下查看,确保沿渠各个地头的豁口封堵严实。没有封堵严实的豁口,父亲用铁锹铲土加固好,再用脚踩压瓷实,以防冲口和渗漏。沿渠一路下来,四五十个豁口被我们封堵得严严实实。
  大约夜里十一点的时候,水终于放下来了。父亲在地里浇水,看水的活儿自然落到了我头上。看水可不是轻省事,需要我在三里长的水渠上来回奔波查看,检查豁口有没有被水冲开,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村里其他人在上游截流浇地。
  为了方便封堵豁口、防漏水,我干脆光着脚,拿着手电筒顺着水渠旁边的小路来回巡看。小路被两旁的野草拥簇着挤到了一块,杂草不时划到小腿上火辣辣地疼。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的胆子真大,从来没有担心夜间蛇从草丛里窜出来咬人,也很庆幸那些年看水从未遇见过蛇。
  大约凌晨两点,天空响起了几声闷雷,紧接着几道闪电划破夜空。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砸向干渴的土地,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看到阵阵烟雾升腾,空气中夹着土腥味。父亲告诉我,只要没有刮大风,地还得浇。果然,如父亲所说,雨下过一阵,打湿了地面就停了,夜空出现了一轮明月,有了丝丝凉风。
  东方开始泛白的时候,我们终于把地浇完了。父亲喊来了邻畔的五爷,帮着他浇灌那五分来地的玉米。
  看水是比较轻省的活路,其实是指塬上浇地看水。那年,我放暑期在家,正赶上塬上大平地组织浇地,队长老冯让我去看水。从西干渠到大平地大约二里来路,有大小二十来个豁口,安排我们三个人看水。一人管一段,每人一晚上有八元的报酬。因为是在灌区买水浇地,大家都比较自觉,只要保证豁口不漏水就行。几个人聚在一起可以东拉西扯地闲聊,隔段时间在各自分管的渠段巡看。
  二十多年过去了,猕猴桃早已成为家乡农民致富增收的主导产业。老家的河滩和塬上都种上了猕猴桃,国家又投资钻探了八九眼机井,埋上了暗管。有些地方还安装了喷灌设施,按钮一按,水就到了地头,浇地方便多了,再也不用看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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