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轩

　　我喜欢种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
　　我出生在关中西部一个叫长潮湾的村庄，南依秦岭，北邻渭河，太白积雪消融由秦岭七十二峪口的斜峪流出，一路向北汇入黄河的最大支流渭河。地表径流与地下渗流交织，在沿途形成了南北走向的大大小小河流和星罗棋布的冒水泉。在女儿刚开始学说话时，同事们打趣问她：“你家在哪哒？”女儿奶声奶气地回答：“我屋是长虫窝的。”这话逗得同事们捧腹大笑。
　　由于水资源丰富，所以村里大多半是水浇地，旱涝保收，还有一部分是水田，种植水稻。靠近水源的地方建了一大片果园，果园里种植有苹果树、桃树和梨树。
　　打我记事起，祖父就在生产队的果园里一边看护我，一边作务果树。果园是建在村子东边地势较低、土质贫瘠的荒滩里，有十来亩的样子，也不太规整。为了防止有人偷摘果子，果园的四周是用刺槐围起来，并将刺槐茂盛的枝条砍折编织成浓密的围墙。园子的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渠由南向北穿过，小渠里水流常年不息。干旱季节，祖父每天用渠水引流浇灌果树，一些地势稍高果树，祖父担水浇灌。剪枝、抹芽、疏果、打药，忙个不停。侍弄完果树，祖父便在果园的石头滩上忙活着开荒，平整土地，栽上苹果树、桃树或梨树的幼苗，又在庵房旁边开荒种植一些蔬菜。祖父日复一日地忙碌着，果树苗也在一天天地生长、开花、结果，为生产队换回一些经济收入。
　　每到春天，万物复苏，小草也从树盘的周围疯长。我便在草丛中寻找遗落的苹果籽、桃核破土发芽的苹果树苗、桃核树苗。发现后，就用祖父种瓜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拨去周边的杂草，将小树苗连着培土一块挖出来，跑到小渠里掬来泉水洒在小树苗根部上，再用小手把根部的培土捏搓成葫芦状，放到水渠边的树荫处。等到天黑收工时，我再把它们带回家，放到厨房水桶边，用木桶渗漏的水滴和周边的湿气养护着。看着一天天长高的小树苗，也在自己幼小的心灵深处种下了希望，梦想着它们能快点长大，结出香甜的果子。
　　一九九五年，我考上了师范学校。那年冬天，我和父亲在一亩半的责任田里种植一百来棵秦美猕猴桃树。等我毕业后，种植的猕猴桃树也开始挂果，有了经济效益，不断改善着家庭条件。后来，父亲因病去世，母亲独自生活在老屋。一辈子闲不下来的母亲，央求我改良老园子栽种徐香猕猴桃。母亲说，虽然上年岁了，但还能干活，务点猕猴桃，权当活动筋骨了。但我心里清楚，这是母亲心里的念想，觉得自己还能通过劳动增加些收入，不为儿女增添负担罢了。
　　前段时间，我和妻子回老屋，看到邻里大哥正在地里整理樱桃苗子。于是，我向大哥要了一棵矮化樱桃苗，准备种在阳台的花盆里。母亲知道后，将自己珍藏多年不用的淋醋的瓦罐翻出来，让我当花盆栽樱桃树。
　　这几天，闲暇时坐在阳台上喝茶看书。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发现栽种的樱桃树枝干上出现了点点星绿，在春光里，有了生命的悸动，在我心灵深处，竟然也有了一丝波澜。
　　春天，植一片绿，在自己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