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兰

　　假期最惬意的事情，是去广庆寺菜市场逛早市。这是西乡县城最大的菜市场，从我记事起它就存在。这么多年来，西乡人一直叫它“广庆寺”、“东门上”，省掉了“菜市场”几个字，像唤乳名般亲切。虽然广庆寺在民国时便已坍塌，“东门上”也不复存在，名字却沿用至今。
　　广庆寺菜市场称呼没变，地盘倒是扩大了许多：向西，新建了富民菜市场；朝南，老县医院巷子不知何时理所应当成为它的一部分；往北，木器厂巷子被悄然纳入囊中；而宽阔的东关正街，整个东段是卖蔬果的皮卡车的集结地。
　　货品更是齐全丰富。餐桌上有的，这里都有；餐桌上没有的，这里也有。有家鱼店，就与众不同。别家鱼铺卖草鱼、鲤鱼、黑鱼，这些满足口福的；他家鱼店出售孔雀鱼、天使鱼、斑马鱼，这种惹人眼球的。细长的、宽扁的、圆鼓鼓的、长满刺的，各种各样的鱼儿在鱼缸里惬意地游动。别说小朋友见了挪不开步子，就是大人也会站在门前看上一阵。
　　还有卖花的。这里的花是农人自家山上长的、院里种的、池塘里冒的，跟农人一样，质朴本真。很多时候，我逛早市就是为了买花，迟了就没有了。春天最常见的是兰花、芍药、月季，老远就闻到香味。夏天最常见的是栀子花、荷花。农人们很少专门卖花，多是卖菜时顺便捎上一小篮，挂在车头上，走一路，香一路。
　　这里一年四季，人流不断，热闹非凡，尤其是早晨。凌晨五点多，包子店就开门迎客。不多时，香味便飘散开来，诱着人往店里走。天色渐亮，城郊的农民有的拉着板车，有的骑着三轮车，陆陆续续赶到这里。找好地方停稳车，把筐里的菜一样样摆好，长得最好的放在上面，吸引顾客。
　　六点左右，太阳出来的时候，市场的中心位置就已经满是菜摊。多数以车为摊，茄子、黄瓜、西红柿以最美的姿势装在筐里，放在车上；有的在地上铺个蛇皮袋子，青辣椒、长豇豆、南瓜整整齐齐摆放在上面，接受顾客检阅。点心铺前，一位老人用长凳支张木板，上面摆些时新的玩意儿：竹箩里的新花椒艳红生香，衬着碧绿的叶片，新鲜得好像刚刚离开树枝；胖胖的莲蓬旁散落着几粒莲子，让人想起《西洲曲》里的采莲女。每次从老人的摊子前经过，我都会看上一阵，感觉是在欣赏一幅图。
　　买菜的人多起来了。骑车的，只能慢慢推着走。一对老夫妇随着人流慢慢走着，看见筐里的嫩丝瓜，停下脚步问价格。卖菜的大婶看一眼他们手里的袋子，笑着说：“买了就算了嘛，我要说了价钱，你们肯定后悔。”说罢，又笑道：“买几个西红柿吧，自家种的，味道好得很。”声音吸引来了几位中年妇女，围着摊子挑挑拣拣。大婶很豪爽，随手拿起一个掰成两半，介绍道：“看，本地品种，沙瓤的！”
　　红桃子、青李子、大西瓜、紫葡萄……各种本地应季水果一筐筐一篮篮，挨挨挤挤，蜿蜒在路边的店铺门前，远看像一条彩带。价格和货品略有差异，卖主都很热情，招呼顾客先尝后买。
　　阳光照到了西边的街道上。调料铺、鲜肉铺、锅贴店一家家撑起遮阳伞，跟前卖菜的农人见了，忙上前去帮忙。
　　过了正午，买菜的人渐渐少了，三轮车的菜筐也差不多空了。农人们渐渐散去，菜市场渐渐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