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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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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我和几位朋友在江畔的露天茶馆品茗。
  在氤氲的茶香里,大家海阔天空正聊得起劲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回头一望,原来是个卖麻糖的老头儿。
  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裳,黧黑的脸上,一匝一匝密密的皱纹宛如刀镂斧凿般根深蒂固。他肩挑竹篓,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以小铁锤轻轻地敲击着平头凿子,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响。
  朋友阿廖一听这声音,双眸立马难以遏制地闪出了兴奋的亮光,他急切地向老人招手,说:“来来来,请过来,给我一块麻糖。”
  老人把肩上的竹篓子卸下来,佝偻着腰身,用锤子和凿子以一种开山辟地的专注,把那一大块坚硬如石的乳白色麻糖用力凿开,将一大块递给阿廖。
  阿廖把麻糖掰开一角,放进嘴里,“咔嘣咔嘣”地咬着吃,然后,以无限缅怀的语调说道:“小时候,住在贫瘠的农村,莫说零嘴,有时连三餐都吃不饱。吃麻糖就是每一个小孩梦里最大的缤纷。日盼夜盼的,好不容易盼来了卖麻糖的小贩,偏又逢上父母阮囊羞涩,连半分钱也挤不出来。小孩吃不到麻糖,心里不舒服,就编首酸溜溜的小歌,在小贩跟前绕来绕去,翻来覆去地唱‘叮叮当,卖麻糖,敲得心慌慌’,把小贩弄得啼笑皆非。更惹笑的是,我们竟然都热切地盼望自己能患上咳嗽症。因为根据民间的偏方,把麻糖串在竹签上,放在火上烤,烤得微焦以后,连同中药一起泡水喝,可以治愈咳嗽。倘若父母把麻糖当药来买,孩子便有口福了!”
  在大家欢畅的笑声里,谈兴极浓的阿廖又接着说道:“其实,麻糖味道太甜,每次吃完以后,总有一大圈甜味不舒服地滞留于喉头。人到中年,吃这种甜食已成大忌。可是,每回看到它,我总要买一块,慢慢咬着吃,童年温馨的往事总会一一涌上心头。”
  童年嗜食的零食,成年后再吃,不为嘴馋,只为咀嚼旧情。
  当岁月把酸涩的葡萄化成醇酒时,饮着醇酒的人们,回想葡萄的滋味,竟想不起它的酸它的涩,只记得它曾有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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