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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局长的“初心”


段增旗
黑色的宝马就像一个幽灵,穿过繁华的街巷,来到城东新区的天蓝小区。车子停稳在一栋楼前。“王局长,”一袭白裙裹身、声音略显媚性的中年女子,开口便是嗲声嗲气,“我的事情,还要请你多多关照……”说话中,女子一只手温柔地搭在王局长的肩膀上,笑中带着醉意。
女子名叫小雪,王局长和她很早就认识,是十多年前在深圳时朋友介绍的。当时只知道小雪是广东东莞人,家境一般。十多年过去了,在一次活动中,曾经的小雪以雪总的身份突然出现在王局长所在的城市。两人再次见面,王局长认为这是缘分。小雪多次主动邀请,王局长又本着尽地主之谊的想法,觥筹交错中,两人很快就热络起来。小雪公司遇到的困难,王局长也是想方设法帮忙。
交往多了,在帮助小雪“协调”公司遇到的各种困难中,王局长也对小雪公司的经营方式产生疑问,比如无利息、无担保、快速放款等,但都被小雪以理财技术性操作技巧给解释过去。王局长心想,借钱是一个想借一个肯借,也就是“周瑜打黄盖”的事情,帮助借钱的人救了急,能有什么问题呢。
“嗯。”王局长言不由衷地随口应了一声。蔚市是个县级市,属于华中地区。近年来,在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蔚市经济发展迅猛,周边各地商贸汇聚。
一天下午,蔚市疯传一条爆炸性新闻:光华小区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由高楼阳台跌落,鲜血涂地,生死不明。传闻说是放高利贷的人去逼债,孩子害怕躲到阳台,结果从五楼不慎跌落,孩子母亲当场就吓得晕死过去。小雪提出让王局长帮忙处理一下此事,信誓旦旦地说她公司的人只是正常去要欠款,谁知道那家男主人不在,家中媳妇和小孩两人胆小害怕,才出了这样的事。职业的敏感、法律的嗅觉、社会的历练,王局长觉察到这件事情不同于一般,也间接印证了王局长之前对小雪公司的怀疑和猜测。
当天晚上,王局长的状态是眩晕的,只记得和市第一人民医院刘院长打了电话,确认掉下楼的孩子生命是否安全?万幸的是,孩子掉下时被三楼晾晒的被单拦了一下,除右脚触地造成骨折外,其他只是皮外擦伤。孩子的母亲无大碍,在医院陪护孩子。
在得到确认的消息后,小雪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在抽剥此事的前因后果中,王局长平稳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三两杯酒下肚后,王局长明显感觉不胜酒力。于是,小雪提出送王局长回去。回家的路程不长,十多分钟的车程,车里放着音乐,伴着小雪温柔的话语,王局长好像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光。小雪拿出一个黑色袋子。“我的事情,还要请你多多关心。这些钱,你先帮忙打点下。”迷乱中的王局长忘了是如何接过黑色袋子的。
回到家中,妻子正在备课,儿子刚写完作业。“爸爸,今天我们班小宇的爸爸被公安局的人抓走了。”王局长猛地一惊,“怎么回事?”刚上一年级的儿子抢话说:“大家都说小宇爸爸是黑社会,是坏人。”王局长知道,小宇的爸爸老张在蔚市是个知名的企业家,酒店、房地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是市人大代表。
“是呀,刚才城建局的李局长也被纪委监委的人带走了,已被正式留置。”妻子惋惜地说,“萍萍和孩子以后可怎么办?”李局长的妻子和王局长的妻子是闺蜜,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咦!老公,你怎么了?”妻子放下手里的课本,关心地问道。“啊!”了一声,王局长感觉天旋地转,紧张得呼不出气来。
“你拎的是什么?”看到老公答非所问,妻子继续追问。
“没什么,一个朋友托办点事。”王局长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拎着一个黑色袋子。
“是什么事?”妻子疑惑地问,“你今天不太正常,怎么了?”
“可是好吃的?我都饿了。”儿子蹿上来,一把抢过黑色袋子。
“哇,这么多钱!”儿子大叫了起来。王局长惊慌地跑到儿子面前,妻子惊讶地瞪着黑色袋子里的现金,又转眼盯住王局长紧张到变形的脸。
关上房门,王局长如实向妻子说明了事情经过。妻子追问王局长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王局长正在考虑是将这十万元如数退还,还是上缴组织部门时,妻子的大哥登门来访。三人无意中谈起当天下午孩子掉楼事件时,身为公安局刑侦队长的大哥说,就是静雪理财这些高利贷公司以“套路贷”方式骗取被害人钱财,采取威逼、恐吓、滋扰等手段,强占他人合法财产,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今年国家明确规定“套路贷”是犯罪行为,要坚决予以打击,这些作恶的人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大哥走后,王局长彻夜难眠。
第二天下午,王局长带上写好的材料和黑色袋子,走进了蔚市纪委监委办公室。很快,以静雪理财为代表的一批“套路贷”关联公司被连根拔起,几十名黑恶分子被抓获,一些被腐蚀的司法和政府干部受到不同程度党纪政纪处分,有的甚至被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半个月后,朝新公园绿道,王局长带着妻子、儿子参加亲子马拉松比赛。虽然没有获得名次,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事后,王局长暗暗告诫自己:初心不忘,初心莫忘,人生路上一定要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