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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奶奶


马万霞
今年的夏天分外热,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清凉的老屋,想起摇着蒲扇的奶奶。
我出生的小山村是秦岭腹地的一个自然村落。“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唐代诗人贾岛很早就对这里的地理环境作了形象的描述,这样的地势造就村居的格局——东一家西一家。老家的房子几乎是土坯房,没有院墙,开门见山,猪圈鸡舍,一览无余。根据地势,房子有的横着盖,有的斜着盖,在绿水青山的掩映下也不怎么破坏美感。
我家的老屋是四间土坯房。房子一分为二,当初分家时,上头两间分给了叔叔,下头两间就是我家的。爷爷跟叔叔过,奶奶跟我家过,奶奶负责照顾我们这些“捣蛋鬼”。
奶奶身形瘦削高挑,有些驼背,大概是背我们太多的缘故。奶奶喜欢把发髻高高盘在脑后,用银簪子固定,她标准的瓜子脸上爬满了横七竖八的皱纹,一笑就像盛开的秋菊。奶奶性格开朗,说话嗓门敞亮,她常穿青灰色或藏青色斜襟褂子配灯笼裤,一双小脚走路带风。
人老瞌睡少,鸡叫三遍,奶奶就会准时起床,那时天蒙蒙亮,她先烧水,再把院坝打扫干净,然后坐在门墩上,抽一锅水烟。等朝阳从东边山头跳出来时,就该吆喝我们起床了。
夏天的老屋有奶奶在总是热闹的,奶奶待人和气、好客。傍晚,大人小孩坐在院坝里乘凉,一席草席,围坐一起,东边的邻居、西边的乡邻、山上下来的亲戚,随意加入聊天的阵营,说着村里的新鲜事。奶奶最疼我,我也特别依赖奶奶,不管天热汗黏依偎在她身边。奶奶一边嗔笑说“少靠我”,一边总是挥着蒲扇,为我扇风驱赶蚊虫,还讲一些狐仙附体、红毛野人吃小孩之类的故事给我们听。奇怪的是,我们不仅没被吓住,还听得津津有味。
夏日午后,日头格外毒。奶奶会把挂在墙上的大笸箩放到堂屋中央,把我们这些小孩赶进去,扒光屁股排列整齐睡午觉。没有院墙的阻挡,微风穿堂入户,自然消暑。奶奶一手抽着水烟,一手轻摇蒲扇,看着我们酣然入睡。那“咕噜咕噜”的水烟声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我8岁那年的一个冬日清晨,奶奶永远地走了,睡在她脚头的我浑然不知。奶奶因脑溢血走的,她走后,我就自己扛板凳上学了……
前不久,看到老屋的照片,老屋已破败不堪,有摇摇欲坠之势。弟弟一家已搬到城里安居乐业,母亲独守她一手经营的家,也无力维护,我顿觉心酸。
有人说,人生需要断舍离。可纵然时光流逝,物是人非,我又怎能与老屋断舍离呢?老屋就是奶奶,奶奶就是老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