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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学农沟


     
    我读小学那阵儿,学校号召学工学农。穷山沟没有工厂,就只有单一的学农了。生产队自然舍不得把上等好田块交给学生娃瞎折腾,边边角角的塄坎地又不安全,几经协商,队里最终在村子西边距校址3里处,将一条荒沟辟为学农场地,老师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学农沟。
    这条沟村里人称作阴沟,是北原和村里混合的雨水冲刷形成的,与原畔的阳坡相对应。过去生产队曾修建过砖瓦厂,不知何因半途而废,只留下两个上下通透的旋井窑,从古至今是附近数村群众南去蔡家坡赶集的必经小路。
    当时农村学校实行七年制教育,不分中小学,且只上半天课。学校就动员三年级以上的学生从家里拿来工具,三个班一批大小搭混,每天下午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打着红旗,扛着铁锨、镢头,唱着“农民伯伯学大寨,我们也要添力量”的歌曲,雄赳赳气昂昂,浩浩荡荡地出村,嘹亮的歌声,雄壮的队伍,引得村里的老者连声“啧啧”。队伍游龙般穿越田间小路开进学农沟,近百名师生在东西北三面60度的高坡上一字儿排开,从上往下刨土填沟。男同学抡镢头刨挖,女学生挥掀溜土,带队老师左跑右窜把关安全。一时间,荒芜静寂的沟壑里,彩旗飘飘,尘土飞扬,喊声震天,热闹非凡……
    学生毕竟年小体弱,既没经验又不懂技巧,一味蛮力蛮干,半天下来,三年级全班同学几乎个个双手满是血泡,鞋窝里的土沫把脚面磨得通红透亮,层层脱皮,痛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吱声。高年级学生也好不了多少,不是被荆棘刺破脸划伤胳膊,就是扯烂裤角袖筒。
    经过半个学期歇歇停停的移土填沟,愚公移山的实例得到了应验。削齐三面斜坡后,沟底平整出一块七八分大的田地,刚好赶在当年秋播时节种上了小麦。从如何打胡基施肥,怎样撒种子、拌地深浅,恰到好处的让种子埋进土壤,然后用钉耙连搂带打的耱地,所有的原始播种程序和技术,老师都做了通俗易懂的讲解示范。
    我至今记得,学农沟头一年的麦子是六七年级学生收割的,四五年级同学蚂蚁搬家般一人一小捆从学农沟往打麦场转运麦捆子。以后的摊场、碾场、起场、扬场都是七八个老师完成的。
    此后的十多年,学农沟被一波波师生矢志不移地接力传承着,一年两料夏收麦子秋获玉米。一代代农家孩子在学农沟里流血流汗,了解农耕、体验劳作、捻熟农事,让那个文化课荒废的年代,有了一抹鲜亮的光彩,给了数代农家孩子永生难忘的教益。最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学农沟里的摔打锻炼,孩子们身体力行地体会了先民劳作的苦累,生存的艰辛,早早精通了耕作技巧,大多数同学初中毕业回村当年,就拿上了壮劳力的工分,可谓受益终生。高考制度恢复后,设立中小学,学生开始全天候上课。在中考的压力下,学农沟转由村小学耕种。随着教育体制的深化改革,村级中学撤销合并,小学生源不断减少,上世纪90年代初期,学农沟最终被彻底抛弃……远去的学农沟,一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一页无法复制的乡村历史碎片,一代农家孩子成长的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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