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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麦香
镇安 姚元忠
    六月的山风像烧热的土炕,暖烘烘一遍又一遍将山坡的麦子撩得金黄。我的故乡几乎没有什么平地,麦子就像我们一样别无选择地出生成长在大山里。没有那平原麦浪波澜壮阔的气派,但有阵阵浮动的麦香,或集聚在一条沟,或氤氲在一面坡,被山风挟着扑鼻而来令人陶醉。布谷鸟似乎率先醉了,一声声婉转催促:算黄算割,算黄算割……有时也偶尔提醒:姐姐回,姐姐回。是啊,该接出嫁的姑娘回来尝新麦呀!
    麦收时节,多么喜欢日日艳阳天。东方天空刚刚发亮,人们就赶快上坡下地,乘着夜晚带来一星儿潮气收获。小时候,还是大集体,割麦就像赛龙舟般的节日,几十个人摆开一字龙门阵,每人面前三尺宽,队长一声吆喝,刀光闪动,麦束扑地,看谁割得麻利干净,争先者虽无奖励,但脸上无限荣光。我那时刚半桩子人(小伙子),虽然只记六分工,似乎还不想落后。然而,终究不像那些久战沙场的大人,很快腰酸痛得难受,手脚渐渐笨拙起来,不由得抻直腰喊声我的妈呀,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此后我对六分工的报酬再无怨言。
    瘦得像麦秆的本家队长看我割麦子不大行,就分配我捆麦子。捆麦子虽然可以不时地抻抻懒腰,但此活也不是好干的。须将大人割倒的麦束,拢在一起,捆成水桶粗的麦捆子,竖在地上,以便收割完结后运输。若捆得不好,运输时散落在路上,必闹麻烦;捆时不麻利会将麦粒揉落于地,那更是浪费。好在队长手把手地教我,先从麦束抽出六七根较长而粗壮的麦杆,分为两束,在有穗的部位交缠打结,拧得像一根绳,将麦子拢来绑扎住。我很快就熟练了,队长回头给我递了好几个赞许的眼色,激动得我回家吃饭香了许多。
    夜晚的打麦场是女人的舞台,往往是一轮皓月当空将麦场照如白昼。全队男女老少都来了,但精彩的表演是女人。麦捆子让男人全拆散,麦穗对麦穗平铺在场地上,几十个女人们分别站成两排,面对面扬起早已准备好的连枷,砰砰击打在麦穗上。这排扬起,那排放下,此起彼落,节奏匀称,毫不乱套。打连枷也是技术活,我曾经一试,那连枷在空中怎么也抡不圆,连枷着地的声音噗通噗通不响亮,惹得女人们的嘲笑。一道连枷击打后,人们翻起麦草,那最先脱粒下来的麦粒又大又圆,赶快用竹器等装起来。我知道,那一是留种子,二是交公粮。那时的社员将交最好的公粮看做爱国爱党,思想觉悟蛮高呢!
    人们都是决定忙完集体麦收,才去收割自己自留地的那点麦子。等到十天半月过去,个个几乎累散了架,但心却让新鲜的麦香熏的微醉。有些潮气的麦粒暂且不能立即磨面享受,还需要阳光的裸浴。但母亲会为我们熬一锅麦仁稀饭,扒拉在嘴里,才知道新麦有多香,才知道有辛劳才会有幸福。
    现在又是麦收季节,当年故乡的麦香仍荡漾在心灵里,让我不时地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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