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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春早
旬邑 连忠照

    乡村的早晨,是从鸡鸣中醒来的,天色微明,暗蓝的天上,依然浮着一钩残月,几颗星星。
    父亲不在了,日子还得继续。母亲每天都起得很早,第一件事情就是清扫院子。泥土院子,一盆洗脸水泼上去,留下几点斑痕,扫帚轻轻划过,把夜里的风吹来的杂物归拢到一起。然后母亲拿出一把野菜剁碎了,拌上麦麸,倒进鸡食槽里,一只公鸡,两只母鸡,便开始啄食。母鸡吃食时,低着头沉默地只管啄食,而公鸡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吃几口食就要抖擞了精神,拍拍翅膀,伸长脖子鸣叫两声,待听到四邻的应和声,就得意地振翅,似乎要飞上天了。
    喂罢鸡,母亲便扛起锄头上地了,父亲去世后,我们都劝母亲别再种地了,可她就是放不下这些土地。早早就雇来村里的手扶拖拉机翻耕果园的土地,手扶拖拉机是矮矮的,在果树下钻来钻去,黄黄的泥土便翻过来,剩下靠近树根犁不到的地方,就需要一点点挖开,耙平。
    母亲低头走在果树之间,果树下那些没有耕过的地方,星星点点地生满荠菜、小蒜等野菜,还有一团绿意蓬勃的韭菜和大葱。这些野菜都成为母亲耙地时的收获,归拢到一起,准备带回家去。
    不觉间,已经日上三竿,母亲走出田地,扛着锄头回家,生火做饭,一缕炊烟,便从屋脊上升起,早饭是蒸馍稀饭,菜是清水煮旧年的老白菜。吃完饭,洗净碗碟,给鸡添加了一些剩饭,母亲就又下地了。春日晴和的天空是纯粹的蓝,田里葱绿的麦苗已经长到一拃高,偶尔一处地畔,是一树粉白的桃花。远处山岭的底色是深黛的,却都点染着一树一树的云一样的花朵,有隐隐的烟柳四处洇开。
    中午的太阳是热的,蒸人额头的汗滴的。母亲细细密密的汗珠里沾染了黄土,在脸上形成一道一道斑痕。想到母亲已经七十三岁了,原来父亲和母亲两人耕作的田地,现在都靠母亲一个人去种,心里不由一阵难过。母亲忙了一辈子,现在还是闲不住,她总是担心,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她记住的,还是“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的古训。她不敢放弃一点土地。因为土地是乡村人的衣食父母。
    其实何止母亲,如今的乡村,在一块块土地上忙碌的,哪一个不是年老的父老呢,正是他们,为我们守住了最后的乡村。自己却承受着最大的艰苦。
    阳春三月,阳气正盛,轻风吹落了杏花,地畔上,院子里,处处落红无数。不久,那苹果花又会铺天盖地而来,田野里的农人都很少,却又是最忙碌的,他们要点种玉米、要给果树疏花蔬果。他们和母亲一样,都是一群忙碌的蜜蜂,奔走在乡村的春天里,他们经受着常年的辛苦,酝酿着生活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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