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聆邑

　　天刚亮，厨房里就有了动静。先是水壶“咕嘟咕嘟”冒起热气，接着是铁锅被火苗舔得发烫，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极了每天准时奏响的序曲。
　　妈妈总说，锅是家里最实在的物件。早上煎蛋，铁锅边缘会结出金黄的脆边；中午炖肉，砂锅能把肉香锁得严严实实；晚上煮面，铝锅导热快，几分钟就能端上桌。每次炒完菜，她都要蹲在水池边，用丝瓜瓤把锅刷得锃亮。水珠顺着锅沿往下滴，在瓷砖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碗碟们也有自己的脾气。白瓷碗最听话，装米饭、装汤都合适；青花盘爱漂亮，盛上凉拌菜就像摆了朵花；粗陶碗性子糙，装面条时总免不了溅出几滴汤。吃饭的时候，筷子碰到碗边，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小孩们总爱用筷子敲碗，每次都被大人拦住，说那样像讨饭。
　　勺子是个热心肠。盛粥时用它，舀汤时用它，连喂小宝宝吃饭都得靠它。木勺不经烫，碰到热汤就浑身发烫；不锈钢勺不怕热，却总爱黏着饭粒。有次我把勺子忘在锅里，第二天见它时，身上已蒙了层褐色的印记，像是落了层没擦净的锈迹。
　　厨房里的声响从来都不单调。切菜时，菜刀在案板上“咚咚”地跳；洗碗时，水龙头“哗哗”地唱；连冰箱制冷，都有“嗡嗡”的背景音。这些声音凑在一起，比收音机里的歌更让人踏实。
　　家里来了客人，锅碗瓢盆全体出动。炒菜的铁锅忙得冒烟，装菜的盘子换了一轮又一轮，连平时很少用的玻璃碗都派上了用场。饭后收拾时，水池里堆起高高的碗碟山，大家一边洗碗一边聊天。泡沫调皮地粘在胳膊上，抬手轻轻一抹，便带着笑意滑进了“哗哗”的水流里。
　　日子久了，锅底会生出一圈黑垢，碗边会留下细小的划痕。这些痕迹就像树的年轮，悄悄记着家里的故事：孩子长高了，第一次自己端碗吃饭；爸妈老了，炒菜时要多放些盐。
　　傍晚时分，厨房的灯又亮了。抽油烟机“呼呼”地转，水龙头“滴答滴答”滴着水。锅碗瓢盆在灯光下摆得整整齐齐，等着上演新的篇章。这平平淡淡的声响，其实就是生活最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