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正月十五，南郑区的“春倌”艺人都会在褒河古镇参加非遗大拜年活动。（资料图）

    1月8日，在城固县沙河营镇沙井社区，周廷怀（右）为当地一户村民送春帖。

    毛永成（左）在南郑区黎坪镇七鸭子村开展“春倌送春”活动。

    毛永成（中）走村入户为群众送去祝福。

　　本报记者 赖雅芬 文/图
　　在秦巴山区深处，有一种古老而独特的民间艺术——“春倌说春”。说春的艺人名叫“春倌”，他们身披褡裢、手持春牛和春帖，每到一家门前，便用充满韵味的唱腔报春送祝福。
　　汉中市南郑区法镇桂花村村民周廷怀便是“春倌”之一。每年农历十月至来年正月十五，他和同事们便翻山越岭、走村串户，用说唱形式为千家万户送春报喜、传播农时节令。
　　眼下临近春节，这些“春倌”活跃在乡野田间，在说唱中迎春送福、唤醒春耕的种子，成为陕南地区一道奇特的民间文化风景。
　　1 在说唱中迎春送福
　　“春倌”不仅是时间的记录者，更是希望的播种者。他们以一曲曲悠扬的说春词，点燃了人们心中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1月7日，汉中市南郑区法镇桂花村。一条蜿蜒的山路上，身穿蓝衣、头戴黑帽的周廷怀拄着蒙古棒大踏步走着。在他手里，一沓写着祝福词和农事建议的红色春帖格外“抢眼”。
　　拐了几个弯后，周廷怀来到了村民谭清华家中。一进门，他便笑容满面，用富有韵律的唱腔唱起了新春祝福：“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恭贺新春喜临门，福禄寿喜全来到！”那清亮高亢的嗓音听得一屋子人喜笑颜开。
　　接过谭清华端来的茶水，周廷怀随口吟唱“茶是山中绿叶草，不分贫富都喜欢”；看到正在写作业的孩子，他又唱起了“努力学习把书念，一定考个双状元”……一进门，周廷怀就把这一家人夸了个遍，随后又唱起一些立春务农的注意事项，并把一张春帖恭敬地递给屋主。
　　这张春帖，上面详细地写着2025年农历和公历的对照表，以及二十四节气的具体日期。谭清华把它端端正正地贴在堂屋，作为新一年的务农参考。
　　66岁的周廷怀已经说了48年春。每年农历九月十三，区上“春倌年会”开完后，新一年的说春活动开始了。这时候，周廷怀就会穿着一身“春倌”行头，给十里八乡的村民挨家挨户送祝福。
　　“大伙都觉得我们见多识广，不管是婚丧嫁娶还是种地务农，都会给出一些有用的指导。”当了大半辈子“春倌”，那些曲调悠扬、唱词喜庆的说春词已经刻在了周廷怀心里。
　　“春倌说春”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开始流行，以其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形式在秦巴山区独树一帜。作为一种独具地域特色的民俗活动，南郑“春倌说春”2007年被列入陕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干了大半辈子，周廷怀愈发喜欢这份职业。“汉江河水清粼粼，神仙送宝马驮金。春倌说春走四方，送财报喜送阳春。”在抑扬顿挫的说唱曲调中，他又向着下一个村子出发了。
　　2 在创新中发展变迁
　　和一般的民俗活动不同，“春倌说春”表演不受场地限制，不用乐谱，有说有唱。唱词十分广泛，语言风趣诙谐，词曲内容也会紧跟时代进行更新发展。
　　和周廷怀一样，59岁的毛永成不仅是一名“春倌”艺人，也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春倌说春”代表性传承人。他从16岁就跟着祖父学习“春倌说春”，如今已是家里第五代“春倌”。
　　“春倌”艺人大多去的是偏远山区。山里天冷路滑，毛永成会和同事结伴而行。快的时候，他们一天能走完一个小村庄，慢的话只能走两三户。有些村民看到“春倌”进屋还会请他们留下来，问问新一年里哪天适合结亲、哪天适合搬家，并拿出钱粮作为酬谢。
　　其实，“春倌”只是毛永成的兼职。平日里，他照常务农、做工，只有农历十月到来年正月十五，才会穿上“行头”说春。
　　“干我们这行的年龄普遍偏大，我在里面算年轻的。”毛永成说，“春倌”这个职业除了需要积累大量的祝福唱词和农业知识外，还得学会察言观色同主家互动，因此大部分人到了四五十岁才能称得上业务精良。
　　要想当一名好的“春倌”艺人，除了把延续千百年的老腔老调烂熟于心外，还要与时俱进不断学习，创新性地编一些新词新调。
　　“传统的‘春倌说春’多以农耕文化为主题，唱词内容多为祝福吉祥、农时节令、礼仪廉孝的宣讲等。这几年，我们也开始尝试将现代元素融入说唱内容中，使表演形式和内容更加贴近现代生活。”在毛永成看来，“春倌说春”的创新首先体现在说唱内容上。
　　说到农村盖房时，就唱“今日上梁正逢时，紫微星高照华堂”；说到科技发展时，就唱“科技种田好处多，粮食满仓乐悠悠”；说到移风易俗时，就唱“婚丧嫁娶节俭办，铺张浪费不可取”……
　　如今，“春倌”们还把移风易俗和国家政策等内容编进唱词，用生动的说唱形式传达给群众，在助力乡风文明和政策推行的同时，也让“春倌说春”这一古老的民间艺术变得更具吸引力。
　　3 在挑战中重焕生机
　　在陕南地区，“春倌”艺人数南郑最多、流传最广。他们见景生情、即兴说唱，多样的表演形式深受当地群众喜爱和欢迎。
　　然而，随着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春倌说春”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一方面，现代化进程加速使得农村地区的传统生活方式发生巨大变化，“春倌说春”的市场需求逐渐萎缩；另一方面，年轻一代对传统文化的兴趣减弱，使得“春倌说春”的传承面临着人才断层危机。
　　54岁的陈明华是城固县沙河营镇沙井社区村民。17岁时，他就跟着师父周廷怀“走州过县”说春，这一干就是37年。30多年来，师徒二人跑遍了南郑、城固周边的大小乡村。
　　“干的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份职业的真正意义。”陈明发说，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春倌说春”由于在传播信息方面的作用减弱而一度淡出人们的视野。但在近些年，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深入开展，这一古老艺术逐渐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和重视。
　　这几年，南郑区文化馆加强对“春倌”的传承、培养及唱词、曲调内容的收集工作，并协助他们建立起行业组织，保存这项在农业生产中具有重要意义的非遗。
　　“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欣赏‘春倌说春’，除了开展培训和讲座外，每年立春和春节前后，我们都会组织‘春倌’们走进乡村、社区进行表演。”南郑区文化馆馆长胡婧说，目前全区“春倌”艺人有66人，他们行走在秦巴山区的田间劝课农桑、弘扬传统文化、倡导文明礼仪，不仅收到显著的社会成效，也在活态传承中为非遗保护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如今在南郑区，“春倌说春”不仅有一批老艺人在坚守，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传承。“80后”周保成是周廷怀的儿子。前两年，他从父亲手中接过了象征着“春倌”身份的春牛、春帖和蒙古棒。
　　向前辈们学习经典的说唱技艺和经验、把传统唱词融入现代元素和流行文化、利用新媒体平台宣传“春倌说春”……如今的周保成，正用自己的方式，探索着这一古老艺术形式的未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