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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
站立在乡间的玉米

  王英辉

  迷迷瞪瞪中,揉一揉惺忪的双眼,我才意识到睡过头了。此刻,日头已跃上了隔壁玉海叔家的西墙顶。十个小时前,刚放暑假的我,还信誓旦旦地答应帮母亲给玉米施肥,此刻,那些豪言壮语都快成了一句空话。
  我索性一骨碌爬起来,拎起一个塑料盆,端起一把旧汤勺,脸也顾不上洗一把,便朝村口飞快奔去……
  一行行茁壮成长的玉米苗,此刻正迎着夏日的晨风,沐浴着柔和的朝霞,将村庄广袤的原野装扮得生机勃勃。母亲已经远离了地头,晨光中的她,戴着草帽,弯着腰身,一起一落地扬着锄头,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身后被母亲刨过的地面,蓬松且整齐。母亲的四周完全被绿油油的玉米苗所包围。她微微直起腰杆,轻轻往掌心吐一口唾沫,再次举起了锄头……
  走进母亲身旁时,她正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棵倒斜的秧苗,同时轻声叹息着:“多好的苗呀,不打紧,给瓢水,明儿就又直挺挺的啦!”我清晰地瞥见,母亲望着玉米时的神情,跟平日里面对我们的眼眸,是那样的相似,眉宇之间,满是遮掩不住的爱惜与期盼。
  我对母亲说:“您来挖坑,我来加肥!”
  说实话,我一直都讨厌碳酸氢铵那股直冲鼻孔、直喷眼窝的火辣辣味儿。受潮的氮肥在蛇皮袋里结成了大大小小的硬块,我用小手捣鼓着,捶捏着,将它们揉搓成零散的粉末,然后憋足长长一口气,拆开袋口,将脚下的盆子倒满,挪到玉米之间的空隙处。母亲挖好一窝窝小坑,大小一致,远近相同,在玉米根系的一侧,墒土还泛着湿气。我熟练而敏锐地抄起满满一勺肥料,精准又快速地抛入坑底,随之用小脚勾过左右两侧的土,填充进去,踩踏几下踹平……
  太阳光愈来愈烈,知了声愈来愈响,夜幕降临前,北干渠中的一汪清水总算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地疏浚至那长长的支渠中。各家地头的临时土渠,早已被收拾得直溜而通畅,一条条连接到了每一行玉米苗跟前,只等着邻家大喊一声:“好了!”渠道流经地头的那个被堵塞得严严实实的豁口,只需一铁锨铲下去,喷涌的水流便会“哗啦啦”地朝田地间疾驰而去。
  我提着一柄小铁铲,忙得不亦乐乎,一路小跑着,追赶着“噗呲噗呲”吞噬着土地且翻涌着白色泡沫的水流,恨不得将这整渠的水全引到我家地里。
  焦渴了许久的玉米苗,在微风中伸展着狭长的叶片,“咕咚咚”地大口畅饮着。我煞有其事地在一棵棵苗茎下划拉着,引导着,唯恐哪一窝玉米苗没有喝上水,担心哪一行流淌到外边去了……
  母亲的玉米,经她精心侍弄,每年总会结出硕大金黄的棒子,让我在惊喜收成的同时,也常常会骄傲于自己施肥的那一份功劳。
  久违了的村庄,玉米地的板块已越来越小,亲近玉米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但少年时的生活片段,尤其是站立在玉米地里的母亲,已定格成故乡庄稼地里一幅温馨美丽的水彩画,历久弥新;母亲和她的玉米,也已幻化为脑海里最接近故乡的景象,注定会陪伴我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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