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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
老屋那扇窗

  程毅飞

  我打小喜欢窗,尤其喜欢老式的木格窗。那精致的木格窗棂,蹲坐在土墙上,虽历经岁月的风雨,木条早已失去了光彩,但木质的柔软和质朴依然在,细细纹理散发出的木香依然沁人心肺。
  朴素的窗棂犹如朴实的农人,与厚重的木门、忠实的门槛、壮实的屋梁,一起庇佑着乡村人家的冷暖。清晨,暖暖的阳光绕过窗格,一层层铺进瓦屋,就有细小的灰尘,围着光线,一圈一圈地跳着转着,像喜庆的音符在舞蹈,把一家人的欢笑串起来,一直延伸到屋外,到田野。
  老家是土屋,三间青砖灰瓦的房舍,搭配着古香古色的木格窗棂。土墙的厚重冷峻与窗棂的轻巧温暖相互映衬,彰显出古典的美和质朴的纯。木格窗棂,原汁原味,未经雕饰,不涂不染,保持着树木的本色。春天,和煦的风穿过窗棂,拂去土屋内沉睡了一冬的慵懒和散漫;夏天,多情的雨飘过窗棂,带走角角落落的灰尘;秋天,枯黄的树叶飘过窗棂,传递出原野里赤橙黄绿的信息;冬天,纷飞的雪掠过窗棂,点亮炉火融融的绵长时光。 窗前,留下过母亲多少个日夜缝缝补补的身影,也印刻下了我用功苦读的童年光阴。
  在乡村,小小木格窗关照着一家老小的温暖,解读着季节变换的奥妙,传递着农谚俚语的浓情,充盈着乡村人家的亲情。有了木格窗棂的陪伴,时光的脚步似乎也变慢了。在这散漫的时光里,庄稼人的心也变得踏实了。
  小时候,为看书方便,父亲在卧室的土墙上给我掏了一扇窗。那是由一块厚重的木板做成的窗户,没有窗框,也没有窗棂,更没有好看的窗格,只有一块沉实的窗扇。平时,窗扇关闭着,考虑到安全,里面用一根木杠横杠着。看书时,只需将那块木板用力向上推起,再用木杠顶住,土墙上就敞开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空洞,光线通过那窗洞无遮无碍照进来,屋子刹那间就变得通明透亮了。
  为开这扇窗,父亲可没少费心思。家里没有尺子,他就从母亲的针线筐里找来一根绳子,反复丈量开窗的大小高低。窗子的方位确定后,他又扛了镢头,一镢一镢在土墙上掏挖起来。土墙厚硬,父亲每挖一下,镢头就往他怀里弹一次,发出“嘭、嘭”的撞击声。见父亲汗流浃背的样子,我有点心疼,就劝父亲别挖了。父亲看我一眼问:“你不想看书了?”我说:“想看。”父亲说:“想看不挖咋办?”说完,对我笑笑,又抡起镢头狠挖起来。土墙终究抵挡不住父亲的耐力,在父亲的一次次强攻下,敞开了洞门。窗洞挖好,父亲借来泥刀泥模,把窗洞四周修平抹光。看着阔大敞亮的窗洞,我高兴得手舞足蹈。父亲就说:“看把你高兴得那样,这只是个窗洞,窗扇还没影子呢!”我一听顿时蔫了,父亲见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就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哄你哩!你还当真了,窗扇我早几天就做好了。”说着,父亲就让我跟他到场院边的柴棚去抬。窗扇安上,窗子就大功告成了。
  有了父亲给我开的那扇窗,每逢暑假,和父亲一起从地里干活回家,吃罢午饭,趁父亲在炕上休息之际,我便趴在窗下的缝纫机上看起书来。伴着父亲轻微的鼾声,我读完了《西游记》《悲惨世界》《红与黑》《老人与海》等名著,也借阅了一些文学期刊,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的是铁凝的《哦,香雪》和史铁生的《我那遥远的清平湾》等短篇佳作。
  父亲为我做的那扇窗,开启了我的阅读时光。那扇窗,虽然笨重质朴,却打开了我观察世事的眼睛。也就是从那时起,文学的种子就深深植根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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