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原 杨波
 
　　久居丰塬的人都知道水的珍贵。塬上前咀子干渠是上世纪修建的生命之渠，它横贯丰塬南北，每到灌溉的季节，浑浊的渠水从北方流下，滋润着两岸郁郁葱葱的庄稼，碧绿的生命构成黄土地上最美的旋律。
　　冬灌的季节，各村就开始忙碌着组织村民修渠。队长安排人巡渠，通知修自家地头渠。接水的时间往往在晚上，下午巡渠的人早早拉上架子车去包抓的地段，车上放着晚上御寒的大衣、雨鞋、被子。待到接到渠水，队长派人通知灌溉的村民，沿户敲门。半夜我家门闩啪啪响，要灌溉了，我包裹严实，穿雨鞋、拎手电、扛铁锨往田野最亮的地方走。晚上野地里风刮得我只打哆嗦。一伙人在渠旁，抱上一堆柴火，点起篝火，火光照映着人们脸红彤彤的。我跟着水走，一会返回来看看水是否越过地畔，铁锨铲起土溜地畔。渠水灌溉着麦田，地里冒着水汽。手电光不停地晃动，光落在麦地的水上，反射着明晃晃的一片。不好，一处地畔跑水，我疾步上前，“扑哧”一声，脚踩到麦地泥里，瞬间裤腿有了冰凉，艰难地拔出脚站稳，狠狠地用铁锨铲起一簇带麦的泥巴，鼓足劲反盖在地畔上，铁锨来回摸了几下，继续巡水。
　　“回水！不行了，水漫过地畔了！”我呐喊着。
　　地头人头颤动，四五把铁锨翻开渠粱，水哗哗地流向下一家地里，我从地里气喘吁吁跑来，大声说：“快，快！堵口子。”两把铁锨立在水路上，两三把铁锨继续飞舞，田地里再没有了水纹。队长才掏出表，“12分钟！”“要是地畔好，还能浇上5分钟。”“吆！雨鞋进水了，我得赶紧回家换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我狼狈地提着锨，汗水渗湿的衣服贴在背上，雨鞋里的鞋垫能踩出水来，一股寒风刮过，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远处灌溉过的麦田里结成了薄薄一层冰，白花花的一片。
　 第二天，我参加巡渠。五达和我一组，五达经验丰富，我俩把地段巡查了一遍，坐在有隐患的渠边闲聊。五达给我讲以前的巡渠故事。有一年，遇上大旱，村上组织灌溉，五达和六狗一组，巡渠地段有一片乱坟岗，晚上走这一路很是害怕，巡渠不是好差事，队长把村上最胆大的一组派来。这地方是悬渠，老鼠洞多，爱跑水。三更半夜，五达和六狗扛着锨从这走，听见坟旁土哗哗地响，他们一看有个白影在新坟刨土，好像偷吃坟里埋的献食。六狗说：“是一条狗，没事！”。忽然，那白影立起来了。“鬼！”六狗一惊，拉了拉五达。这时，鬼在坟头跳舞，吓坏了五达他们，扔下锨就跑。第二天去的时候，多约了一个同村老者壮胆。老者一看，坟头是人的脚印，刨土坑是人抓的。老者再看了渠边缺口流了一晚的水，新灌溉了一片玉米地。老者哈哈大笑，“邻村的碎娃就是昨晚的鬼，水钱他交定了。”
　　我还在纳闷，“拿家具，跑水了！”我提起锨过去，水口已无法控制。“快，去那边抱一捆玉米秆来！”我抱过五达事先准备的玉米秆，朝水口扔去。他站在地里用锨压着，我在渠边捞起一堆带草根的土覆盖，忙碌一会儿，水终被堵住了。
　　悠悠渠水远方来。丰塬沟沟壑壑犹如巨龙的脊梁，前咀子干渠是巨龙的主动脉，支渠网成了毛细血管，滋润着丰塬的青山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