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 李培战

　　夜里十一点多钟，母亲突然敲我的房门。我立即惊醒过来，一种不好的感觉随即将我包围。她说老驴又打来电话，明天的桃商不来了。
　　父亲埋怨母亲去年没有让他伐掉桃树。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桃树今年是大年，能多卖钱。我拿过父亲的手机正准备和老驴理论几句，却被母亲一把抢了过去。她哭着说我这样只会让一个桃也卖不出去。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父亲就把我叫起来了。他说托了关系，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到了十点钟，三十筐桃摘满了，我和父亲搬上了三摩车。天气太热，他把一片破烂的毡子掩盖在车顶上，生怕桃被晒坏了。我瞥见父亲的额头、手背上都被桃枝戳出了几道血痕。
　　到了快递公司，才知道卖桃的果农人山人海，各种盛桃器具早已排成了一条蜿蜒起伏的“火龙”。
　　大家都鱼贯地等候着。
　　我和父亲把桃一筐一筐搬下了车，弥补在尾巴处。到了正午，没有树荫，没有一丝风，街道两边商铺的广告牌也快要被晒化了。
　　父亲还没进一粒米。我问他渴不？他摇摇头。我说我来排队吧！他说太阳正毒，怕我会中暑。我去附近商店买了瓶水递给他，他仰起头咕噜咕噜几下就灌完了。
　　轮到我们时，已是下午三时许。那挑拣的妇女果然严格。每挑三筐，就会打出一筐淘汰果。父亲欲言又止。我拿出一个未被选上的桃问那妇女，她说你看看你们的桃，开始发软了，而且红度也不够呀！你们摘桃时怎么不转一圈看看呢？那女人伶牙俐嘴，声音远远大出了我很多。我又拿出一个递到她面前，红度够了，也不软，这次看她如何解释。她竟说，没软？你按按这里、这里。被她反复按了几次后，那桃果然软了。我正要发起下一轮争辩时，被父亲厉声喝止住了。
　　那些围观的果农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没能说出口。挑拣完后，我和父亲再次把被淘汰出来的桃装上三摩车，足足十三筐。
　　回到家里后，父亲从裤兜里掏出已经被汗渍浸湿的几张百元钞票，他又重新数了一遍，七百块钱。这是今天的全部收入了，也是桃园一年来的首次回报。父亲说，再卖两千块钱，投资就能收回来了。母亲从厨房端了一碗面出来，父亲说他饿过了头，又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