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原 杨波

　　村里的小路没有规则，依地势而走出，绕沟、过睑畔、弯弯曲曲，尽管前面有树挡道，但是到跟前就知道路径。小路人走多了，闭上眼睛就能从一家走到另一家。夜晚常常有串门的大婶，黑灯瞎火，不拿手电也能摸回家。除了人，村里的猫狗也会选择走小路，比起忙碌的行人，它们悠然得多。也有耕牛脱缰跑了，大人追赶，抄小路拦截，小路就成了人们驯服耕牛的捷径。
　　小路只有一脚宽，两边都长满了青草，但路踩得发亮，弯弯曲曲犹如家乡的蛇一般。到夏天，久旱不逢雨，走过小路就会扬起尘土，但和大路一尺来厚的尘土比起来，小路要方便得多。偶尔，小路也会留下蛇爬过的痕迹，顺着蛇道也会在草丛中发现蛇蜕的皮。家乡人把蛇蜕的皮叫“长虫悫”，是一种很名贵的中药材，长虫悫和红糖拌在一起吃可以治病。捡到长虫悫的都是胆大的男孩子，拿回家大人都会奖励小孩糖吃。到晚上，小孩子在小路边的树上逮知了，未退壳的知了孩子们叫它“肉蛋”，那是下油锅最美的食物。一晚上摸上二十几个，心里就像过个年一样高兴。
　　小路成了人们的记忆，就像中国地图一样，中间黄河几道弯，大家心里都清楚。村里小路织成了一张网，每家都在网上，人们成了网上的鱼。
　　村与村之间也有小路，有的从地中穿越而过。每到秋天玉米长高的季节，一个人走在茂盛的玉米中间的小路上，不免心里害怕，突然从地里串出一条狗，会吓坏人。人们就告诉小孩，那危险，那条小路不安全，要走大路。小路成了安全警示教育的阵地。
　 村上离镇上有大路也有小路相通。烧油的车走大路，步行的和拉牲畜赶集的走小路。我经常替父亲牵牛赶集，想快也快不成，牛走的悠闲，我也只有欣赏小路两边的风景。偶尔身后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声音，赶紧躲避让道，生怕惊了行走的牛。这里的小路坑坑洼洼，有行人走、牛踩的最多，也有大犁拉过的痕迹。遇到村里浇地，就会有渠，人们会在渠上放上木板方便人通过。地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的时候，小路就会变窄，遇到干旱的年景，地广人稀，小路成了大道。
　　人们希望小路消失，多出的地里会种更多的粮食。有经验的老农盘算着，一条小路下来要养活几十个人。所以每到秋播夏种的时候，小路会由宽变窄，犁沟的划痕深深地印在小路上。
　　自从村上有了水泥路，人们走小路的机会少了，逢雨天，更没有人走小路。水泥路给人们带来方便，小路成了良田，地头的生产路成为家乡人勤劳致富的幸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