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 李小伟

　　四十岁那年，我的胃出了点毛病，一个礼拜就要到医院诊疗一次，一次就要花一千多，一月下来就要四千多。医生建议我在家休养一段时间。那年我每月要还八百多的房贷，再加上日常开销，靠妻子打工微薄的收入已入不敷出。女儿九月份就要上高中，学费和生活费就会多起来。眼前的困境，让我的压力很大，心情也不好。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天下午，突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他就在楼下，让我下楼帮他拿东西。我下楼，只见他站在那里扶着人力三轮车，车厢里装满了米、面、油和蔬菜，他和我跑了五趟才把东西全部拿到家。除了一袋米和面，一桶油和七八样时令蔬菜，还有一箱奶、一桶麦片、五六斤大肉、一只鸡、两条鱼、三盘鸡蛋，这些东西把我家厨房和冰箱塞得满满的。我给父亲冲了杯咖啡，他看起来很渴，两口就喝光了。我要给他再冲一杯，他说这“茶”有些太苦，喝开水就行。他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要走。这时，他掏出一沓钱塞给我说：“你现在有病，女娃正长身体，多买些蔬菜和营养品，把生活搞好。”说着他走出了房门。我捏着那一沓钱，觉得至少有三千多。我寻思父亲没有工作，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是有难度的。
　　“爸，你推着三轮车干啥来？”
　　“呃，在家里闲得难受，我出去收破烂。”
　　“你这么大年纪了，骑着三轮车收破烂？”我惊愕地问。
　　他说：“像我这么大年纪收破烂的人真不少，还有比我年纪大的。”
　　我的确见过跟他一般年龄的人收破烂，不过他们骑得大多是助力车。
　　“那你就少拉些，挣多少无所谓，权当散心哩。”
　　“你不要操心我，我出去了会照顾好自己。”
　　到了楼下，我骑了一下空三轮车，觉得好重。
　　出了小区，父亲蹬着三轮车慢慢地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有一种丝丝的苦。
　　一天，我坐公交车去市上。车走到川陕路堵住了，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无聊地望着窗外，突然看见父亲蹬着三轮车慢慢走过来，好像要到太白路去。车上装着高高满满一车纸箱。那一段路正好是慢上坡，父亲骑到那儿蹬不动了，他下了车，从车里扯出一根绳子，一头套到肩膀上，另一头套在车后面，然后一手扶住车把，另一只手伸到后边抓住绳子，头向前伸着，脖子显得特别长，身子几乎匍匐在地上，两腿蹦得直直地蹬着路面。三轮车移动了，慢慢地向坡上走去……
　　这时，公交车走动了，拐了个弯停在了车站上，我加快脚步下了车，跑上前，默默地从后面用力帮父亲推着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