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 张新宇

    我正在上课，同事急匆匆跑过来，在窗外朝我晃着手机示意。我给学生解释一下，跑出门来。同事把手机递给我：“你爸的电话，响了好几遍了，可能有啥急事吧？”我感激地接过手机，给父亲打过去：“爸，有啥事？”父亲在那头呵呵一乐：“没啥要紧事，就是想给你说嘎，你妈今天蒸肉包子啦，你有空了回家来吃。”“我不吃。没事不要打电话，打扰我上课。”我气呼呼地挂断电话，抬头看见新任校长正在教学楼巡查。上课期间是不允许接打电话的，要是被新校长抓了典型很丢人，我心里对父亲的埋怨爆棚。
    下课后回到办公室，我拨通电话，劈头盖脸给父亲发了一通火：“爸，你得是闲得呻唤哩？以后没啥事不要给我打电话，影响我上班！”
    周四中午午休的时候，我正在电脑上给学生出试题，父亲的电话又响了。我心里想：这老头又在摆弄他的新手机，不理他！电话一直在响，我忙着选题，索性把手机设置成静音。
    我们兄妹三人，哥哥和姐姐在外地工作，我在县城上班，离父母最近。每个周末我都回家和父母团聚，自以为是最孝顺父母的了，谁知周六听到母亲住院的消息，懊悔得肠子都青了。前天中午，母亲在院子里滑倒摔折了腰，爸爸几次打电话给我都没打通，母亲忍着痛说：“别给新儿说了，她忙着哩！”我懊悔把手机蓄意设置成静音，拒接父亲的电话。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不知道老父亲是怎样把摔伤的母亲挪腾到医院的，更不知道一直打不通电话的父亲是如何的焦急失落，我愧疚的眼泪溢满了眼眶。父母都是快七十岁的人了，他们平时很少接触新事物。今年过年时哥哥给父亲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又给家里装了WiFi，年假中教会了父亲视频聊天。年迈的父母在孤寂时，就很想跟我们视频聊天。哥哥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人多，以为有要紧事，结果父亲回答：“没啥事，就是想看看你现在干啥。”姐姐干的是财务，整天和数字打交道，最烦中途被打断，父亲的视频电话也让她很恼火。哥哥和姐姐不敢冲父亲发火，都把埋怨话说给我听，让我经常回家去探望父母。我在开学的短短一周时间里，也被父亲的电话搅得很不耐烦，父母遭了这么大的罪都不知道。
    父亲看着伤病的母亲显得有些无措。我把所有想要埋怨的话都变成了自责，我年迈的父母，他们的电话中装着对儿女的牵念，装着年老无助的恐慌，更装着对儿女的依赖与爱恋。而我却把这种爱视为烦心事，把手机设置为静音，也把父母的爱锁进了静音世界。
    我紧紧攥住父母的手，偎依在父母胸前，掏出手机教父母视频聊天、录制和收听语音。我又变成了老师，父母像顽皮的学童，笨拙地跟着我学，亲情融进了心里，笑语在病房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