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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秋的六叔
岐山 赵林祥
玉米抱上壮实的“胖娃儿”,高粱绽开灿烂的笑脸,红薯扯起长长的藤蔓,每到秋禾日渐成熟的时节,我总会想起六叔。
六叔是村里的护秋员。打我能跟着姐姐下地拔猪草时,就经常碰见六叔扛着杆老土枪,在田间地头转悠。看着他气宇轩昂,敞开着衣襟大摇大摆的模样儿,孩子们眼里满是羡慕崇拜。尤其是斜挎在脊背上高出头顶的那杆枪,着迷般吸引了我们一伙顽童。好多次我忘记了拔草,尾巴样跟在六叔屁股后面,不厌其烦地看他护秋吆鸟,看他打抢。
六叔每天枪不离身,慢悠悠在田间地头巡逻。走到高粱地边,发现有麻雀起飞,就停下来双手护在嘴边成喇叭样,“呕咻一一”“呕咻一一”吆喝几声,见贪吃的鸟儿不听话,这才举起枪,打开保险,也不瞄准就冲高粱穗上啄食的野雀们“轰一一”的放一家伙,烟雾罩住了六叔的光脑勺,地里惊飞起一群扑棱棱的飞鸟。六叔得意地嘿嘿大笑,孩子们跟上嘎嗄地乐呵。有时走着走着,六叔毫无目标地冷不丁冲玉米地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崽娃子,干啥哩,看把你个小腿打折呀!”话音刚落,总会有三五个惊慌失措的顽童,笼子倒扣在脑袋上,从地中间跑出来,一溜烟四散而逃。
那年月家家吃的是玉米饼饼高粱搅团,撑肚子却不耐饥。秋禾坐上了果实,能入口的娃娃们见了都想尝尝。折蜜蜜秆,啃嫩棒子,生吃红薯,烧豆荚子。有一年深秋,我和一帮伙伴与六叔玩起“打游击”。六叔在东边路上呐喊,我们跑到西边地里吃蜜蜜秆,听见北崖下枪响,大家就躲到南滩河边刨红薯。尝遍了张口就能吃的东西,几人提议烧一堆火烤豆子。于是,有的去柿树上寻蛋柿,有的偷豆子,有的找柴火。为防被六叔发现,我们自作聪明地钻进一大片玉米地最中间,围成一圈,“吱儿一一吱儿一一”吸光柿子肉瓤,剥开豆荚,将白生生的圆豆子一粒一粒,耐着性子喂进空瘪了的柿子皮里,再埋进柴火中。六叔在地头连吼数声,伙伴们敛住气不理睬,天真地以为有浓密的禾秆挡着视线,外面人不会发现。哪知当火堆里刚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时,六叔突然大吼一声从天而降,当场把我们捉了现行。
村里规定发现毁秋行为,一经上报不管大人娃娃扣家里10分工,那可是壮劳力一天的报酬。我和伙伴们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一想到扣了工分免不了挨大人的烟锅鞋底打,个个胆战心惊缩成一团。六叔几脚踢灭了火,盯着我们却嘿嘿地笑起来:“碎崽娃子,脑瓜还精得很么。钻地中间烧豆子,那升起的烟雾不会被人看见吗?幸亏队长没发现,赶紧拔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