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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童年·麦黄杏
宝鸡 王英辉
姜家沟的杏,是方圆几十里人人熟悉的树梢上的美味,是小小村沟一张大大的舌尖上的名片。
外村人一提起姜家沟,必要说到麦黄杏。老几辈,谁家能把闺女嫁到姜家沟,仿佛就是很大的福分。媒婆最会耍嘴舌:沟里不比北山边,田地广,杏树多,放心把娃嫁过去,吃了头一年的麦黄杏,来年保准能生个牛牛娃!
我家没有杏树,从小我就对杏儿很馋也很恨。
打了春,杏花就从红云片片开到粉团簇簇,再到即将凋谢的一派白雪皑皑的模样,怒放到每一棵树的枝头叶尖,陶醉了整个姜家沟的坡道塄坎。
我们最上心的地方,是一个叫山坡的崖畔,那是姜家几代先辈精心培植的一方绿色乐园。那里集中种植了一大片杏树,那也是几十棵上了年岁的大杏树,枝叶婆娑,树冠蔽日。姜家沟山坡旁的住户把那树看得比自留地里的麦子还金贵。拴着大狼狗都不放心,非得让家里上了岁数的老人端个凳子,没黑没明地坐在树下,守着顾着念着,似乎谁能把那么大那么高的杏树偷偷背到自个家里似的。
麦子一黄,杏儿就跟着一天天黄了,软了,甜了。被称作鸡蛋杏和羊屎蛋杏的,是最常见也最让人喜欢的,因为各自的形状大小而得名。羊屎蛋杏小小的、圆圆的,一个手掌能攥六七个,咬一口就是满嘴蜜。鸡蛋杏,顾名思义,鸡蛋大小,似软未软之际口感最好,酸酸甜甜,余味长长。
家家户户忙着割麦子的时候,黄澄澄的杏儿挂满了枝头,也缀满了娃娃们痒痒难耐的心房。我们流着口水眼巴巴盼着能摘两颗尝尝,可是树下那无比警觉的三奶奶一点也不慈祥,一点也不大方,拿个弯弯的长拐棍,板着黑黑的凶脸孔,老远就呵斥我们,追撵我们。
我们烦透了她,但也只能咬着牙瞪她。
我们不甘心,等美如玉盘的月亮悄悄悬挂在杏树枝梢上,便一个个背着空书包聚拢到了树下,大狼狗还没来得及叫,就被黑蛋用一块蒸馍贿赂住,拿他奶的裹脚布把狗嘴缠绑了个结结实实。“蹭蹭蹭”爬上树,我们在白莲花般的月亮下旁若无人的摘了起来,揪了起来,一边狠狠地往嘴里塞着,解气极了,开心极了,那美美的感觉,伴随着幼小内心升腾起的一股英雄气概,比这甜甜的杏儿可爽多了!
那一夜,我们被涎水浸湿的梦都是杏儿甜甜的味道!
长大后,离开了家园,或求学,或打工,年复一年的漂泊中,心儿总会在麦子成熟的季节飞回故里,因为,一颗颗麦黄杏牵动着童年的一段段时光。我深深知道:心中可以没有远方,但是不能没有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