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碓窝
    宝鸡 张峰青
 
    在人力生产的年月,碓窝是农家缺少不了的工具之一。一副碓窝由石窝和石杵组成,它们犹如一对孪生兄弟,常常静寂地守候在农家的门头或院畔,帮人们完成踏碎干辣椒、舂细荞麦面、捣磨豆子皮的活儿。
    碓窝的材质一般为大青石,也因其硬度极坚的缘故,在石窝与石杵的舂捣下,碓窝才不至于磨损或破碎。泛着青蓝光色的石头,经石匠的斧錾修整后,略显粗糙朴拙的形状,却成了农家不可或缺的东西,它舂米面、踏辣椒,坚固耐用,起着其他木质家具替代不了的作用。特别是在春末断粮的时候,未成熟的麦穗还带着青涩的光泽,就被人们采摘下来,用铁锅稍加焙烤后,再用碓窝舂捣磨细,箩出面粉,即刻能做出新麦馒头和新麦面条,化解了春荒的燃眉之急。
    在乡村,碓窝最常见的功用是“踏”(用石杵砸碎)辣椒。鲜红的辣椒,挂在房檐下,经过一个秋冬的晾晒,已经彻底风干。取下一串来,剪掉辣椒蒂,再切成寸许长的辣椒角角。经菜油热炒后,才能用碓窝踏成辣椒粉。用碓窝“踏辣椒”是我婆经常做的事。在我家大门口有一副碓窝,而我家对门的芳红家门口也有一副碓窝。每次婆踏辣椒的时候,芳红婆也像刚商量过似的或来舂荞麦,或来捣豆皮。
    在明媚的日子,金色的阳光暖暖地倾泻下来,将两座房门照得异常明艳灿烂。两副碓窝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成了婆和芳红婆的聊天伴奏。她们的谈话,可以从自己的儿女家庭延伸到邻村的奇闻轶事。她们把“踏”“舂”的碓窝当成了捎带的零碎活,把谈天说地当成了主要的工作。婆“踏”成的辣椒粉,虽也呛人,却在鲜辣中散发着菜油的清香味。芳红婆说:“新辣椒粉调干面是最好最香的了。”于是婆就给芳红婆装半碗辣椒粉。芳红婆在客气的辞让中,又把自家的荞麦面装半碗给婆,并说:“荞麦面做凉粉搅团也光的很。”婆在感谢中,只好接受。她们在彼此的说笑中,让时光悄然溜走,也把惺惺相惜的感情积淀在彼此的生活里。
    碓窝除了以上功用,还可以粉碎调料,从街道买回来的茴香、八角、桂皮、香叶等原料,先文火焙烤,再经碓窝的混合舂捣,就变成了能增色提味的调料。从药铺抓回的中草药,也有需要捣碎抟药丸的时候,碓窝就是最好的工具。每到春天,我母亲喜欢种菠菜,可由于菠菜种皮坚厚的缘故,种下的菠菜总是发不了芽。后经邻居点拨,门口的碓窝就派上了用场。每次种菜前,母亲总要将菠菜种籽倒进碓窝里舂捣一番,此后每年夏秋时节,菜畦的菠菜蓊蓊郁郁、碧绿青翠,成了家人非常可口的就饭菜。
    随着时代的发展,电力工具替代了人力,磨面可以用电磨子,踏辣椒、粉调料可以用粉碎机,于是石磨、碓窝都成了乡村小院的摆设。它们静默地守候在那里,好像在诉说着村庄的过往,也一次次钩沉起人们乡土寻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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