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彬

　　夏天的夜晚，我喜欢去稻田里走走，到一大片望不到头的稻田深处随意走走。这个时候，我感觉被月光深吻着，被微风轻拍着，被大地紧抱着。深蓝色的天空是那么令人陶醉，月亮像一个白色的玉盘挂在天上，上面的山水依稀可见，甚至还有嫦娥和玉兔的倩影。天穹里闪动着点点生辉的星星，好像在蓝色的地毯上跳舞，又像在眨着眼睛和我说话。
　　哲学家康德说过，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最能震撼我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此时，深邃的星空让我充满无限遐想，带给我的不只是辽远和开阔，更是一种心怀的坦荡、心胸的博大、心智的启迪和心灵的豁达。
　　走进稻田，不奢望别的，有月光、禾苗、蛙鸣就够了。月光像一层薄薄的白纱飘飘洒洒地笼罩着稻田，像氤氲的水汽均匀地涂抹在禾苗上，它慈祥地掬起一捧捧蛙鸣，灌满一畦畦稻田，灌满人们的梦乡。微风吹过，稻田就像厚厚的地毯在移动，那种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沁人心脾。禾苗个头一样高，密密实实，接受月光的轻抚。俯下身去，看到每株禾苗的株距、行距整齐排列，像阅兵的方阵。
　　一株禾苗有十几片枝叶，叶子像一把把小利剑端端向上，每一片叶子尖上擎一滴晶莹的露珠。用手摸禾苗叶子，向上捋顺滑，向下捋叶子边缘有锯齿，粗糙割手；掌心向下按禾苗尖尖，喜欢被叶尖刺一下的感觉。每一株禾苗都抱团紧凑、积极向上，有着旺盛的生命力。鼻子凑近闻禾苗的芳香，蹲下去嗅泥土的味道，侧耳听禾苗拔节的声音，不觉吟诵：“冷风急雨扫浮尘，禾苗飞长日日新。夜来拔节声声脆，天降甘露助农人。”
　　青蛙躲在稻田里使劲地鸣叫，夏夜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田埂上不时歇着几只青蛙，是来沐月光浴的，或者带着孩子遛弯的，又或者是求爱约会的，一受到惊吓，就“扑通扑通”跳进水里了。这让我想起了青蛙逮害虫的场景：它们稳稳地趴着不动，头上的眼睛一鼓一鼓的，肚皮一吸一吸的，瞄准害虫舌头“嗖”的一下发射出去，卷住害虫快速收回。一只青蛙很有意思，我走几步，它就向前跳几下，一直跳出了很远，不像我在后面追赶它，倒像是它怕我走不出稻田，在前面给我带路。偶见一只青蛙利箭一样弹出去，高高地从一块田蹦到另一块田，撞得一株禾苗晃一下腰，抖落了一身的月光。
　　稻田里，各种各样的虫儿在开“演唱会”，这是由青蛙作为首席歌手和虫儿们演奏的“田园交响曲”。“唧唧、吱吱、咕咕、吱呀……”一曲曲天籁般美妙的乐章，吟唱着夏夜里稻田的故事。稻深无处不鸣蛙，一田禾苗万蛙鸣。远处时断时续的蝉鸣，小沟里若有若无的水声，在凉爽的夜风中、在清辉的月光里流淌。今晚，我要枕着蛙声入眠，“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