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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
碾场
  井国宁

  村庄里,各个场院的碾场活动,大都是从阳光普照在大地上,早上十点左右开始的。这时的地面,已经没有过于湿润的地气。炙热的阳光正穿过房屋的顶部,从树枝的间隙投射下来,带着盛夏时节独有的干燥气息,仿佛只要一丁点的火苗,就能将这股在空气中游荡的热浪点燃。
  打扫完场院的浮土和杂物后,有人爬上了“麦山”,将前几日好不容易才码放整齐的麦子一捆一捆地丢下来。其他赶来帮忙的村民,则在主家的指引下,慢慢地拖着这些沉重的麦子,将它们挪动到场院的中心地带。解开了捆绑它们的麦秸秆后,所有带着麦穗的秸秆,便会在那一瞬间,全然地释放和伸展出它们该有的身姿。
  不多时,原本空荡荡的场院上,就已经铺满了新鲜光亮的麦秸秆,麦穗藏匿其中,麦粒则藏得更深些。它们的身躯里既有麦穗的厚实感,也有麦粒的饱满度。眼前这个摊开的场院,需要不断地用铁叉翻动,让麦秸秆充分地挥发掉藏匿起来的水分,从而变成干爽的模样。站立于场畔的树荫下,你甚至可以听见麦穗在暴晒的情况下,偶尔发出断裂的声响来。
  村民喜欢用前晌和后晌两个独有的名词,来称呼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在碾场这件事的安排上,午饭前的第一场碾压,是必须毫无疑问地要完成的。只有这样,才能在午饭后的第二场碾压中,实现麦粒与麦穗的完全脱离。虽然那时候村民眼中的午饭,是从下午两点才开始的,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对于前后两晌的区分。
  碾场工具的选择范围极其有限。最早的时候,有人用牲口来碾场,比如黄牛或者骡子,但它们的行进速度极慢,在烈日炎炎的正午前后,是断然无法满足村民的生产需要的。在我年少的记忆场景中,基本上是拖拉机头带着放置在场畔的碌碡飞奔在宽广的场院上。它以迅速而急促的行进速度,尽量让每一粒麦子都脱离麦穗。
  场院上的麦穗被碾压了两遍后,起场的工作开始在悄然间拉开帷幕。满场院都是人的身影,男女老幼皆忙碌其中,各司其职。男人用铁叉将麦秸秆再三抖落后,不断地挑起来,抛向远方。女人忙着用扫帚打扫那些滚落各地的麦粒。大一点的孩子帮忙用木耙将麦粒和麦壳的混合物不断地向前推进。
  直到将满场院的麦秸秆全部收拢在一起,并在角落里重新堆积起一个以碾压成细碎短节的麦秸秆为主体的麦垛时,这个碾场的活计,才算是告一段落。场院上,麦粒和麦壳的混合物被推到一起,像一座小山。村民关于丰收的想象和寄望,全然汇聚于此。
  秸秆、麦粒和麦壳,这组曾在一起纠缠了好几个月的“欢喜冤家”,曾经相融共生,在经过了碾场后,开始“分崩离析”了。木锨迎风扬起来的每一铲,都是在不断地将它们做出精准的分离。俯身从麦粒的堆积处,抓起一把金亮的麦粒时,你会闻见,那是一种村民守望已久的麦香之味。在香气浮动的背后,丰收的喜悦正写在村民的眼神和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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