淆白

　　山里的夏天，色彩是斑斓的，红了樱桃黄了杏，转眼便是麦黄时节。山里的麦田不像关中平原那般气势磅礴一望无际，犹如画家的笔将澄明的黄色随意挥撒在山坡河滩上，点滴处便是块块麦田，虽然没有章法随意自然，但灿烂热烈泛着成熟的色彩。
　　催收的鸟儿幽幽地鸣叫，是到收割的时候了，镰刀、绳索、扁担准备好，待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即可开镰收割。山地崎岖无法使用机械，全凭人力挥汗，山里人铆足了劲不用几晌便收割完毕。麦子割完捆好，男人往返不停将麦捆用担子挑下山去，摊在场院。等麦禾晒得干焦，女人挥动连枷，砰砰声充盈场院，响彻山谷，惊动长尾喜鹊飞向远处。成群的麻雀不惧声响，也不惧怕人，在场边蹦蹦跳跳，瞅着机会啄食麦粒。中午时分，日头正烈，在树荫下石桌旁休息的男人吃了两碗浆水面，一边喝着晾冷的竹叶茶，一边燃起一根烟，咪眼看着满场的麦禾在阳光下泛着光芒，嘴角边露出满足的笑，在心里说，有庄稼收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哩。
　　麦子在忙碌紧张中收完，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望着满布袋的新麦，男人对女人说：“做一顿麦涝子馍吃吧？”女人一脸吃惊：“你咋想起吃这东西，白面馍不好吃吗？”男人笑着对女人说：“看着这新麦，咋就闻到麦涝子馍的香味了。”女人嘟囔道：“真是贱命，要吃你推磨子去。”男人一听，满怀欣喜地舀了一盆麦子去核桃树下的石磨上嗡嗡地推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盆不用过筛的麦面端进了灶房。女人将这带麸皮的粗面揉好，放在一旁醒发，然后去摘一把梧桐叶，洗净晾干水气，将发好的粗面用梧桐叶包成半月状放进蒸笼上锅。过了一会儿，浓郁的麦香就弥漫了屋子的每一处空间。
　　酒是陈年苞谷烧，肉是去年的腊肉，就着这麦香清新而略带酸甜的麦涝子馍，男人又一次感到日子的美好，他对女人说，歇上一两天，赶紧把地窖收拾一下，该挖土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