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发

　　我们村有几位性格奇 特 的 长辈，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贵其大伯就是其中一位。
　　那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了。记忆中，贵其大伯夏天总穿白粗布对襟单衫、黑粗布裤子，脚蹬圆口布鞋；冬天穿一身黑粗布棉袄，腰里系一条黑布长腰带，头戴一顶黑色圆角帽，脚 蹬 棉 窝鞋。贵其大伯走起路来身子略微朝前倾斜，一副急火火的样子。
　　贵其大伯住在我家斜对门，经常能看到他出门劳作的身影。只要碰面，他都主动和我搭话，开个玩笑，逗个乐子。
　　有段时间，很少看到贵其大伯，母亲说他住到吃水沟了。我才醒悟过来，大妈去世早，贵其大伯和儿子生活多年，可能他想找点事做，才一个人住沟里吧。
　　沟里长满杏树、梨树和桃树，更多的是桐树。听大人们讲，那些桐树几乎是贵其大伯一个人栽种的。他住在沟里一边栽树，一边放羊养鸡，除了增加收入，还图个清静。
　　我从母亲口中得知，贵其大伯除了在地里干活，在沟里栽树，还给人说媒。难怪我姑姑出嫁时，贵其大伯是婚礼的座上宾，他一到场，很多人围着他转，说说笑笑，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再后来，贵其大伯的名声在方圆几十里传开了，他把村里的姑娘一个一个说媒送出去，又把村外的姑娘一个一个说媒迎进村。更神秘的事儿，说贵其大伯一个人住在吃水沟，有天夜晚，黄鼠狼窜进鸡舍，要偷鸡吃。贵其大伯听到鸡叫声，一骨碌爬起来，操起木棍就冲进鸡舍，把黄鼠狼追得满沟岔乱跑。还有人说，一个讨饭的女人住进沟里的窑洞，和贵其大伯一起放羊栽树，没过几天嫌条件不好，受不了苦累，趁天黑跑了。反正有几年的时间，贵其大伯一个人住在吃水沟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问世事沧桑，只顾放羊栽树。闲的时候，穿针引线，快活说媒。人虽住深沟，名却响百里。
　　现在回想起来，印象里贵其大伯薄嘴唇，没胡须，说话快，会绕弯子惹人笑。出奇的是，贵其大伯只管撮合，不问收获，成了他开心，不成再帮人家寻找，直到撮合成功。
　　等我工作了，经历过一些事情，越发觉得世上的好事，没一样是等来的，要么自己努力，要么靠别人帮衬。男女婚姻大事，虽说要有缘分，但是人海茫茫，缘分何来？要么自己找，要么他人牵线。过去，在农村，村和村相隔较远，男女青年交流的机会不多，自然少不了媒人说媒。
　　后来，贵其大伯生病了，而且一病不起。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很多人前来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