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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搅团
  􀳀田光明

  搅团俗称“哄上坡”,也有人称为“水围城”。前者与农事有关,指农人吃搅团不耐饱,干苦力犹如上坡,坡下吃了,上坡就饿了,所以给起了这个名字;后者与军事有关,传说是三国时,诸葛亮在五丈原驻军,为了改善军士伙食,就有了这道美食。
  记忆里,最好吃、最难忘的搅团,还是母亲的那碗热搅团。在村子里,母亲是做搅团的高手,她做的搅团功夫到位,筋道又好吃。母亲常说,搅团要做好,一是火,二是搅。
  母亲先从门前场院的麦秸垛上,撕一大竹笼麦秸,放到灶房里,开始准备打搅团。首先,要炝吃搅团的“水水”。过去,家里都是一大一小两口锅。做饭都在小锅,只有蒸馍或人多时才用大锅做饭。母亲剥两根大葱,给铁锅里倒点菜油烧着,待油冒烟时,给放有辣椒面的小碗滴几滴油;再把葱砌碎,倒进锅里,用铁铲子搅两下。然后,从腌制的酸菜瓮里,舀几瓢浆水,倒进小锅烧开,“水水”也就炝好了。一股伴着浓浓的酸菜味的“水水”在屋内飘散,刺激着每个人的食欲。
  母亲把炝好的“水水”盛到盆里,再给锅里倒半锅水。我常为母亲打下手,拉着风箱烧火。等水烧开了,母亲把一盆面慢慢地撒入锅里,用擀面杖边撒边搅,等成糊状后,开始使劲地搅。
  打搅团关键在一个“搅”字,始终要朝一个方向不停地搅。这时烧火很关键,火候要保持不大不小。火大就糊锅,火小搅团不冒泡,打出的搅团就不筋道。母亲握着擀面杖,双手使劲地搅,搅得满头大汗。过一会儿,母亲用擀面杖高高挑起搅团,看看黏度。如果稀稠合适,就继续搅;如果稀了,再撒些面,搅一阵子。感到稀稠差不多了,母亲让我给灶火里再添些麦草,便盖上锅盖。锅里的搅团冒着泡泡,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搅团的香味在充满黑烟的屋内漫延,使人口水直流。
  端着冒着热气的搅团,倒上酸菜“水水”,再配上煮熟的绿菜、油泼的辣椒,绿中泛红,甚是好看。一碗搅团下肚,头上就冒汗了,全身暖烘烘,精神抖擞。这个时候,吃的人不仅味觉爽快,更有精神的升腾。吃完放下碗,一家人坐在简陋的小屋里,酣畅淋漓的感觉把日子里的苦和难,也搁置在一边了。
  后来,母亲岁数大了,我的爱人、侄女们继承了打搅团手艺。她们在村里,你帮我,我帮她,热热闹闹地打搅团。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家家粮丰囤满时,人们也就很少做搅团了。尤其是我在外工作,吃搅团成了念想。越是吃不上,吃的愿望就越强烈。冬日里,每当我骑着摩托车回到村里,正在做搅团的嫂子们听见摩托声响,就喊着“娃们,出去看看,是你叔回来了?他爱吃搅团,让他来家里吃搅团。”多少年后,想起吃搅团和打搅团的那些人和事,心里是那么的温暖。
  这些年,我们全家人定居县城,为了能吃上搅团,还从老家搬了个小瓮。霜降过后,爱人从菜市场买来青菜,腌制好酸菜,等天冷了打搅团吃。令人遗憾的是,用现代化的灶具做出的搅团没有农村大锅里做出来的筋道和醇香,吃起来没劲。尽管爱人给汁子里添加了各种调料,还是无济于事。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搅团已成为一种美食。但在我的记忆中,搅团不仅是一种美味,更是血浓于水的亲情、绵绵不断的乡愁。搅团的芳香把冬季苍凉的小村搅得暖意浓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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